怎么说呢?那件事,刻骨铭心地刻在了他心灵深处,是他将近五十年人生中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一念之差,他被判了五年。
那天和往常一样,九点钟准时开会,他九点还差10分钟就赶到了会场。他觉得那天似乎比以往的每一天都漫长。漫长得就像刀架在脖子上的行刑犯在等待行刑官发令那样难耐,就连这10分钟都十分难熬。好不容易开会了,但不是什么好事,单位不景气,要裁员,那天要宣布下岗人员名单。
他一直是单位的红人,他自信曾经的光环会护佑他。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天宣布的下岗人员名单中居然有他。在那么几分钟,他的身子像挨了一闷棍似的晃了晃,脑袋“嗡”的一声,甚至有点魂不附体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下嘴唇碰了一下说:“这怎么可能?论贡献,我可连年是先进工作者,单位那么多人,凭什么让我一个将近50岁的人下岗?自己爱人没有工作,儿子正在读高中,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下岗了,这个家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想问问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他觉得自己太冤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工作,现在被人像扔一块抹布似的扔掉了,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想到这些,一腔酸楚从鼻腔直冲眼�,他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越想越生气,他终于忍不住了,风风火火要找领导讨个说法,他想只要他们看在自己连年劳模的分上,必定会有转机。他走到领导办公室门口,用力一推,门和墙很响地撞了一下,响声惊动了工会主席,他表情茫然地问:“怎么啦?老劳模了,下岗你带个头,没有意见吧?”他早已憋不住了,一声冷笑打断了工会主席的话:“放屁,你家有四个人在这个厂上班,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下岗?你还是工会主席呢,这个头你为什么不带?你这不是成心拿我们老百姓开刀吗?”正想发作的工会主席被他咄咄逼人的质问震住了,他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僵硬地坐在那里,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其实,下岗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说这样的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越说越激动。这时,工会主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下岗怎么了?下岗的人多了,你怕什么?再过几年你不就退休了吗?再说啦,这年头,在哪还不能混口饭吃,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以后再说好吗?我们现在正忙呢。”说着把他推出门外关上门。他算看透了,现在,他们哪怕口袋里有一根绳,也会看着他慢慢滑下深潭淹死的,他的心在泣血,脸扭曲变形,心激烈地跳动着:“你用得着这样对我吗?”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伤心爬上心头,一脸的愁云惨淡,极不情愿地转身走了,一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单位大门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整个人茫然不知所措,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无精打采,他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进了一家饭店,他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瓶酒,慢慢地喝了起来。越喝心里就越憋屈,不知不觉他竟然喝醉了。他的脸红得像西红柿,感到周身像通了电一样,血往上涌,头脑涨得发慌,像有人给他的脑袋打气似的,整个人像一只欲爆的气球一样,他跌跌撞撞地从饭店走出来,正巧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那人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骂了起来:“对不起值多少钱?你没长眼啊?”他眉头一皱:“你,你……你骂人?”,那人不以为然地说“我就骂你了,你能怎么样”。那人看见他烂醉如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轻蔑的笑意。看着那人的神情,他肺都气炸了。
他冲上去朝那人突然用力推去。只听“嗵”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头上血流如注。他像机器人一样呆立在那里,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被他的举动惊呆了,脸上写满了惊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张着嘴巴,他们非常纳闷,平时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啊,连一丁点对不起人的事也没有做过,他是怎么啦?人们带着疑问,屏住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才如梦初醒,拨打了120,救护车呼啸而至,把受伤的那人送到了医院,由于抢救及时,总算保住了性命。但他却犯下了不该犯的错。
投入监狱改造后,那件事至今还历历在目,像一块厚重的乌云,紧紧地扣在他的头上,压在他的心上,他只要闭上眼睛,记忆的画面在脑中不停闪回,他非常后悔自己的举动,恨不得抽自己两记耳光,假如当初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哎,错误是可怕的,后悔更是没救的。
地址:广西宜州监狱教育改造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