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三年级时,我有幸被学校挑选为兵乓球队的队员。训练时,体育老师说我的球打得好,有潜力。还说“六一”儿童节市里举行乒乓球比赛,准备让我参加。我顿时眼睛一亮,问,真的吗?他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接着又说,不过,比赛要穿球衣。这样吧,你问你爸妈要两块钱,然后交给学校,学校呢帮你买球衣,就是那种印有号码的那种。听了他的话,我迟疑了一下,心想:家里穷,日子过得艰难,爸爸一个月的工资才十八块,哪有钱给我买球衣呀。尽管我明知跟爸妈说也是白说。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放学回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他皱着眉头,半天才开口说:“唉,我就那么点工资,你妈又没有工作,你拿了两块,一家七口怎么生活?”爸爸一脸无奈,摇了摇头,出门去了。
我心里难过,坐在家门口抹起眼泪,正伤心着,妈妈走进了家门,疼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见我满脸泪水,径直来到我面前,问了问情况,欣慰之余,脸上又露出了难色, 妈妈知道,要是不让我打乒乓球,我心中会留下遗憾。她想了想,又马上出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大捆新衣服。
“小方,快来帮我。”她喊我的名字。我抹着泪走过去,莫名其妙地问:“妈妈,你拿回这么多新衣服要干什么?”
“快来,这里面有球衣哩。”
我一头雾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奇怪地问:“这里面怎么会有球衣呢?”妈妈说:“缝扣眼,钉扣子现在还是靠人工。你帮我把新衣服上的扣眼缝好,把扣子钉好,我再拿回车缝社去,他们说了,钉好一个扣子,缝好一个扣眼就能挣一厘钱呢,我们每天都钉一些,积少成多,球衣就有了。”我眼睛亮了一下,一会又黯淡了,说:“我不会。”妈妈看了我一眼,说:“没关系,不会就学嘛,来,妈教你。”说着,妈妈手把手用心地教,我认真地学,没过多久,我就能麻利地缝扣眼,钉扣子了。吃过晚饭,我们一老一小在微弱的灯光下,一直忙活到晚上十点。
次日一大早,妈妈把那些衣服拿回车缝社。不一会功夫,她又拿回了一些新衣服。放好衣服后,她扬了扬手里的零钱,脸上挤出了难得的笑容,说:“小方,我们昨天挣了两毛钱。不少吧?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挣够一件球衣的钱了。”无意中,我看见她的手指上有些许血迹,忙问:“妈妈,你怎么了?”她若无其事地说:“钉扣子时,不小心弄的。”我心疼地问:“疼吗?”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抽时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以减轻爸妈的一点负担。晚上和妈妈一起钉扣子,看着妈妈每天拿回数量不等的毛票,我扳着手指数,离买球衣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看着妈妈,我欣喜地笑了。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看见妈妈脸色苍白,眼圈发�,我的心像针扎一样难受,妈妈原本就患有贫血,低血糖。我心里埋怨自己,竟然忽略了妈妈的身体健康,我默默地走到妈妈跟前对她说:“看你累成这样,我很难受,妈妈,我不要球衣了。”妈妈觉得我以前懂事多了,似乎很欣慰,说:“既然你爱打乒乓球,就不要轻言放弃,球衣,妈一定想办法让你买上。”她边说边走回房间,一会,从里面拿出一分一毛的小票,摆在我的面前,数了又数,然后说:“小方,再辛苦钉几天扣子,就够你买球衣的钱了。”
一家七口的生活,靠爸爸微薄的工资收入,已举步维艰,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记不清妈妈熬过多少夜,更记不清她流过多少汗,为了这个家,她把心都操碎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突然脚下一软,眼前一黑,趔趄了几步,差点晕倒。全家人急得手忙脚乱,她却笑了,手里攥着两块钱。见此情景,我的泪水涌了出来。我后悔,不该为了满足自己,害得妈妈这么辛苦。妈妈佯作笑颜,有气无力地说:“小方别哭,妈没事,明天你就拿钱交给老师吧。”我情不自禁地抱住妈妈,把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上,脸上洒落了一串串感动的泪花。
交了钱,拿回了新球衣。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摸着用妈妈辛劳和汗水换来的球衣,心里想:我一定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刻苦训练,争取好的成绩,让父母以我为豪。
“六一”儿童节说到就到了,比赛的结果令人欣慰,我取得了全市女子乒乓球比赛的第一名。我把奖状拿给妈妈,她愁苦的脸上有了笑的模样,自豪地说:“我女儿真行。”我回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说:“当然,因为我是你的女儿。”
后来,我长大了,妈妈老了,去世了。
再后来,我成了一名监狱人民警察。
那一年,我回家探亲,望着妈妈的遗像,眼前又浮现出买球衣时的经历,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妈妈亲切的声音,往事历历在目,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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