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绳,寄福两段;
男左女右,各系一端;
执子之手,形不离影;
丝线若折,患难同心。
――题记
汽车颠簸于迂曲的凤凰山腰上,慵懒的夏气炙烤着城市人的忍耐力。焦躁的血液在堵车长龙中变得狂动不安,各种抱怨摩擦也在潜滋暗长。为透得片刻纯氧,便下车小立,轻眺远方绕山而卧的窄道,其恬静地浅眠在夏衣中,丝毫不为那些司机赤裸裸的利己心所动。或许,这条颠簸的曲径,正是凤凰赐予我们的第一杯降火茶,因为一颗急躁的心,是无缘这方圣土的。
南华门为这场车途劳顿缀上了句点。我们沿着江畔溯游而下,寻觅寄宿的人家。几经周折,托丹萍和聪慧的福,我们偶识了刘叔,并随她们安踏于足迹客栈。
客栈一楼,以竹色为血脉,融入现代气息,就好比置身空调下品着茗茶,身心不会因茶温而浮动躁急,却能被茶香抚平了都市的慌忙。墙上那些挥墨淋漓的题词,那些与刘叔共同定格的笑靥,都如岸边垂柳般拂过心湖,看似风过无痕,却漾出了层层涟漪,经久不息。刘叔就如同他的小楼般,在故事的堆叠中酿出一副亲切的热心肠,越品越香醇。
客栈总店为临江的吊脚楼,清新含蓄、竹片交织,拼凑成一首静雅的小诗。偶尔听闻隔层上踢踏的足迹声,欢愉却不嘈杂,给寂寞的竹楼平添一抹跃动之色。温馨而干净的小窝里,有阳光亲吻过的被子香气,有巧手穿梭的刺绣壁画,有七彩花式的串珠垂帘,更有推门而出的观景阳台……
小憩片刻,踏访古城的足迹就此铺开。饭足酒酣,便循着那道镌满岁月沟壑的城墙漫步缓行。这道墙,似一位老者倦卧江边,眉间风霜斑驳,眼神却笃定泰然。他目光灼灼,睿智地饱览万物,却用清虚将时光沉淀于眼底,不急不躁、不悲不喜、不来不去,护卫了这方土地上的生灵。依偎于老者臂弯里的,是一排繁华的商铺。银号、酒家、民族工艺品店层出不穷,那些迎风招摇的锦旗、古色古香的牌匾、高屋钩角的飞檐、弯弯曲曲的回廊坊都揭示了湘西远久的痕迹。湘西人素以勤劳手巧而闻名,大街小巷上,手工艺品便无愧于主角一称。刺绣、香包、手链、项圈、彩绘、布艺、乐器可谓琳琅满目,将南边街修饰成一个身着织布麻衣却委婉含蓄的苗族花姑娘。若你童心未泯,可拈过一顶现编花圈,清新而自然的田园风便绚烂了你的素颜。随着足迹的延续,一幅别样的小景跃然眼前。街头的流浪歌手浅浅地哼着小曲,声线干净迷人,忧伤淡淡的却不曾沧桑,路人不由得驻足久立,甚或绕圈而坐,都沉浸在歌手的天籁中不可自拔。又或许,这是都市人觅到的另一片心灵净土吧。当音符仍流连耳畔之际,我们的目光却似冥冥之中般被一间小店所攫取。朴实无华的白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灵魂的颂曲,或婉约或磅礴的诗词呼之欲出,潇洒飘逸的字体更吟诵着生命的豁达。不敢相信,这家墨香缭绕的书画廊竟然蜗居着一位造诣颇深的先生――张宏生。名字作画、姓名题诗等他都可信手拈来,其意境唯美、意韵荡气回肠。先生赠予的“缘”字阐释了那股相识的推动力。是啊,有缘,定再续。揭下凤凰的轻纱,方懂苗族情结不可或缺。苗家儿女素来能歌善舞、身怀绝技,更有上刀山下火海的胆气。若有缘亲临篝火晚会,定能让你眼界大开而敬仰叹服。
苗家祖辈乐居于苗寨中,其内敛于山间林隙。渡过桃花潭、攀爬过高坡、翻越了山梯,便撩开了苗屋的娇容。空气中和着农家特有的气息,虽略显刺鼻却生态原味,不矫情不做作。当翡翠谷的习习凉风穿透肌肤、逃离耳畔之时,静闭双眸,轻扬起被阳光镀金的嘴角,循着绳索踱步于长长的木质吊桥上。有动荡,更有心慌不安,无妨,放开你的金莲碎步,用心感知大自然的气量。豁然间会发现,曾经疲惫的身心早已轻如飞羽。当残日褪衣、倦鸟归林之时,江风伴枕、凉意绕床,一觉深眠、一夜美梦。
晨醒,暖阳初升,欢快的捣衣声和着船家的吆喝声,辽阔而悠远。
沱江水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百面却并非善变。吊脚楼随意地勾勒着沱江温婉的线条,精致又粗犷;石板桥细碎地配搭成沱江银坠的腰带,工整又洒脱。沱江泛舟,是一种不可更迭的共鸣。撑一支竹竿,蓬蓬船便轻巧地摆渡在沱江柔顺的秀发中;掬一捧清江水,阳光便静静地笑在你供奉的掌勺里。群山环绕,戏水江中;日暮斜阳,竹林人家;车夫奔走,泊船归宁;路灯乍明,小城换装。入夜,凤凰华灯初起。褪掉了白昼的淡雅,多了一份成熟的妩媚。金壁掩映、水光倒影的沱江,看似怀揣着夜上海的歌舞升平,却氤氲着特有的沧桑。
晚风袭夜,街边的酒吧桃花掩面,传闻中的猎艳之地就非它莫属了。来此圣地,不入酒吧,可谓枉行。一曲吉他伴唱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低沉而悠扬,有一种灵魂的悸动,浅浅的没入了心底。仿佛看到,沈从文老先生仍衔着烟斗吞云吐雾,而《边城》却随置于案几,流进了凤凰的情愫中。凭栏问,翠翠,你是否还在望尽远路,翘首企盼傩送的归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