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凌晨5时左右我到禁闭室带伙房组的罪犯出工,即将走到禁闭室门口的时候,突然从路边左侧传来一阵聒噪声,“叽叽喳喳”立刻打破了凌晨的寂静。我好奇地驻足观察,发现一棵马蹄莲树的枝丛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窝的鸟巢,聒噪声正是从那鸟巢里三只刚长出灰黑色羽毛的雏鸟嘴里发出的。看它们愣头愣脑,正张开嫩黄的嘴巴,让人有着血盆大口的感觉,显露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甚令人怜恤。它们一定是在等待它们的父母回来喂食。
大地尚在沉沉的酣睡,草木也依然在微微的晨风里梦呓。它们的父母哪里去了?也许,正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时候,想必,这三只雏鸟的父母也正在寻找那只正在贪睡的懒虫,把它捉回喂养自己的孩子呢!我没有时间往下想,便径直去开门进了禁闭室集合犯人出工,当我把犯人带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正听见那树上的鸟儿叫得甚欢,原来一只衔着小虫回来的鸟儿正嘴对嘴喂着饥肠辘辘,望眼欲穿的孩子。这到底这是什么鸟?思维之门刚刚开启,因为时间不允许,我也就没有继续仔细观察下去。总之,朦朦胧胧之中,一幅温馨的喂儿图已跃然心上,也深烙于脑海里。
大约中午12时40分左右,全监的犯人都用完了午餐,我们集合犯人收工回禁闭室休息。当我清点完人数并做好交接班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那棵马蹄莲树下,仰头一看,一只身子羽毛灰黑色,项脖处有一圈灰白的羽毛,头顶和嘴都是黑色的,屁股下面有一撮红色羽毛的鸟儿正匍匐在鸟巢上,这时它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有半点的惊恐,只是两眼四处张望充满万分警惕而已。时值中午时分,太阳把火一样的光束倾其所有地砸向地面,今夏的厄尔尼诺现象使它威力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彰显了它的荼毒。水泥地面早已被它炙烤得滚烫,行走在上面就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稍停片刻便是“背汗湿如泼”。真是“天地一大窖,阳炭烹六月”。这时雏鸟也无法抵挡得住这种燠热的薰蒸,不时的把小脑袋探出鸟巢,在呼吸清新空气的同时,也用好奇的眼睛去打量去探索这喧嚣而神秘的世界,虽然跃入眼帘的是一幅幅满目的令人激动的美景,然而它们或许并不意识到这美景的背后,却在游荡一种幽灵般的罪恶叫“杀戮”……这种鸟我是认识的,至于生物学名叫什么就不清楚了,我们平时管叫它们“红屁股”,秋冬季节在苦楝树上经常目睹到它们的踪影,因为苦楝树果实是它们非常喜爱的食物。它们命运多舛,平时常常遭到人类的猎杀,因此,往往一有风吹草动,便成了“惊弓之鸟”。然而,这时候鸟儿的母亲却是镇定自若,大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迈气势!这可能与它身体下面隐藏着蠕动的柔弱的生命有关,它仿佛在世人宣誓∶自己已把责任毫无保留的高举于生命之上,何足畏惧?!
此后每次轮到我上班,每当走到那里的时候我都特意去观察这个温馨家庭的动静,几乎在那段时间里都没有落下,看到鸟儿的父母都是一日复一日地忙碌,精心的哺育,克尽厥职的守望……大约半个月之后,鸟儿的羽翼渐趋丰满,便开始爬出鸟巢,在周围的树杈上练习振翅动作,这是它将来傲翔于蓝天,穿越于丛林,飞掠过田野……必须掌握的基本要领。刚开始看着有些蹩脚,却是点点滴滴的认真。有时也自儿从这杈飞到那杈,虽然有些跌跌撞撞,就象邯郸学步的小孩,但由此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果然,仅仅几天的功夫,鸟儿飞翔的姿态便成熟了许多,已能从这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从此飞翔技术日趋娴熟,飞行距离日益增长。7月5日,我再去上班的时候,那里的鸟儿欢叫声没有了,仔细一看已是“人去楼空”。半个月左右看着它们在这里热闹的喧哗,曾使我获得了一种心灵上愉悦和快慰,也唤醒了我对生命的窥探和思考!然而这一下子,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里便漫上了一种无法言表的滋味,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在摧残和绞杀!许久许久无法平静……
鸟儿已经飞去,也许它们再也不回来了。惟有遗落的鸟鸣,在我的心里着床,孕育,发芽,也许将来它也会长成一棵绽放红花的马蹄莲,缠绕着一树的回忆。雏鸟终于脱离了对父母的依赖,父母也完成了对生命的庄重承诺和那重于生命的责任!它们到底飞向何方?它们是否一路可好?……对于它们的“不辞而别”,虽然心中不免攀爬了淡淡的别愁,然而装下的是更多的祝福――祝它们“鸟”程万里,无妄无灾!
每当我走过那里,再次仰望那空空如也的鸟巢的时候,我看到的是那里曾经经历过一场生命的孕育、成长和延续过程,清楚地烙印着生命存在的意义,与不能回避的责任……从此我便获得了有关于“责任”的诠释,同时也深悟了生命的意义,感叹母爱的神奇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