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车

时间:2016-07-25信息来源:宜州监狱作者:

年轻狱警吴凯下中班时,天上的月儿在半空朗照。

今晚交接班迟了一些,他走出监狱大门时,不见什么人了。吴凯边走边低头想着心事,没留心一辆小车“倏”地一声从身边溜过,他正想举臂招手示停,猛然想到什么,又无力地放下了。黑暗中车子闪烁的后灯好像在冲着他顽皮地眨着眼睛,最后如明灭将熄的红烟头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吴凯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走向公交车亭。

昏黄的车灯下,除了公交车司机在主驾位上玩手机打发时间外,竟然没有人。也难怪,下了中班大家都归心似箭,许多同事自己都开小车回家了,也有一些骑摩托车的。若不是自己的电动车没电了,谁想来等车呢。吴凯上车懒懒地坐下,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有辆小汽车,那该多好!

咚咚咚,有人来了,吴凯心头一喜,总算不是孤家寡人在等车了。他扭头一瞄来人,怎么是他?吴凯猛然觉得胸口似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堵得发慌,他索性把头扭到一边,闭上眼睛假寐。

上车来的是个五十多岁、身体微胖的老警察,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走过吴凯身边时停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他径直走到车头靠近司机的座位坐下,哈哈一笑,大声道:“看来今晚又是我们俩“包车”啦!”。吴凯听到这话,觉得分外刺耳,抱臂的双手不由抽动了一下。

司机回过头来扫了一眼车厢,应道:“是啊!今晚又剩你们俩呀!”。接着他边打量老警察边说道:“老哥,您差不多得退休了吧?”。

“快了,明年这时候就可以啦!”。

“哈哈,您算是资深老警察啦!那工资应该很高吧?退休享清福得了,还用得着那么卖命啊?”,司机打趣道。

“呵呵,国家没亏待咱呀,在岗一分钟就要尽责六十秒”。老警察中气十足地回应。

吴凯听到工资、亏待呀这些字眼,仿佛被黄蜂蛰了一下,不由睁开眼,有点不耐烦地大声对司机说:“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了,快开车吧!”。

不料话音未落,司机就斩钉截铁扔过一句:“不行,得准时!”。

老警察朗声一笑,朝司机竖起大拇指说:“守时守信!向您学习!”。

司机苦笑一下:“您可别夸!其实我比你们哪个都想回家呢,上次经不起你们的人催,提前两分钟开车了,结果被投诉到公司,白白挨扣了200元呢”。

老警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张着嘴巴楞了半响。

吴凯从眼缝里瞅见老警察尴尬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位熟悉的“包车”老伙伴,下班等车常常听到他讲话,都什么年代了?他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什么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团结互助……,最近还一直总念叨着三严三实。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开了,司机笑眯眯地:“嘿,老哥,您的孩子工作了吧?”,老警察有意无意回头张望了一下,“是啊,都工作了,能自立了”。“您老好福气啊……”。

吴凯实在不愿意再听他们闲聊下去,正想蒙起耳朵图个清静,不料手机突然铃铃响起,一看是老家二叔打来的。

二叔电话里说打电话回家没人接,就直接打给他了,说是明天要从乡下来城里他家,还有两个大学生一起来。大学生?吴凯听得一头雾水,亲戚中貌似没有谁在读大学啊?

“咦?你不知道?”,二叔的声音透出惊讶,“这么多年来你爸一直资助我们村里的困难户孩子读书,有两个孩子今年考上了大学了,他们说什么都要当面来感谢一下;村里李大娘硬是要我带一袋花生来,说去年如果不是你爸帮她垫付了医药费,她的命早没了;还有村头的小强,让我给带来了一个根雕,说是感谢你爸资助他外出学手艺,让他把山上的木头树根都变宝呢还有……”,二叔越说越兴奋,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吴凯都不知道汽车什么时候发动了引擎,最后二叔何时挂了电话了。

吴凯脑袋乱哄哄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多味杂陈。这些年来父亲节衣缩食,自从吴凯警校毕业到监狱参加工作后,就再也没有从他手上得过一分钱。这几年与吴凯一起参加工作的同伴都在家人的资助下买了小汽车,这让吴凯羡慕死了,他积蓄无几,本想让父亲帮点,结果上个月刚张口,老头子就扔了一句,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有能力你就自己买!按理父亲工作多年,积蓄肯定是有的。他太抠了!藏着钱干嘛?!吴凯郁闷啊!所以在家总默不作声,谁也不想搭理。今天二叔的一番话让他如醍醐灌顶,原来父亲一直……,吴凯觉得脸在发烧,所有的郁闷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嘎”一声,车停靠站了。下车时,老警察不小心绊住欲倒,吴凯心头一紧,急步上前一把搀住,失声叫道:“爸,您小心啊!”。老警察回过头,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回家吧!”。

月光下,父亲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可是,这恼人的月色什么时候偷偷染白了父亲的双鬓?吴凯鼻子一酸:以后的岁月里,还有多少时间能跟父亲一起“包车”下班呢?总有一天,他会当起父亲的专职司机,让老人享受浓浓的亲情包车……想着想着吴凯心头一热,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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