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我的囚徒生涯
――哥们儿
前言:动物主持的集中营
这一篇作为《四面墙前传》和《四面墙正卷》(修订版)的总前言。
我和你们一同分享很多事情的机会,被命运剥夺,而我得到了其他。28个月罪有应得的囚徒生活,除了被专政机关改造得觉悟猛增之外,就是催生了你们将看到的这些文字。我不能用繁琐的话语来表达我的意思,“四面墙”本身给我的压抑已经太多,象网友木灯兄所概括的,四面墙中困厄一人,实乃“囚”字,一切奔突皆成无奈。而语言具有同样功效,语言仿佛藩篱,所有思想,一经言传,便已丧失它的本真,惟有“感悟”,可超越“交流”。我们所见闻的一切形式的文本,都是被作者修饰、过滤后的结果,一切的表现形式和表达技巧都是“世界本真”的规范者、矫饰者和奸污者。所以,拒绝表达,这一点永远是智者的不二法门。我们,在这里发表和窥看的我们,都是智者以外的人。我们是一些不怕上帝发笑而做着思索状的凡夫俗子。
《四面墙》所记录的,就是一个凡夫俗子的极端生活,他所亲历亲闻的囚徒生涯。“前传”的场景是看守所,关押“犯罪嫌疑人”的地方,这一部分侧重于描写“心理裂变”的过程,并试图通过看守所这个特殊的视界,影射人和环境的苟合过程。
麦麦这个平凡的小人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知识分子,被“讲哥们儿义气”的江湖流毒所害,突然被投进一个完全陌生的牢笼,面对一群获罪于强奸、抢劫、杀人、偷盗的嫌疑人,面对一幕幕陌生、残酷、压抑、乖戾变态的场景,他的心灵将受到怎样的震撼、历练?他又将如何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在一切残暴、狡黠、明争暗斗的场景背后,如果要谈意义,我只能说,我在“前传”里想表达做人的悲哀和无奈。
并且,人的更大劣性在于:忍耐的美德和变通的机巧――当一种价值受到另一种价值的强奸,所有概念化的东西都被偷换或者打碎,秩序需要重新整合建立的时候,什么叫尊严,什么叫道德、友情和真理,都被重新定义,心被撕裂后要经历阵痛,阵痛之后的抉择将是血淋淋的更大更长久的痛苦,而选择妥协(这恰恰是我们最容易做出的抉择),无疑会让这种痛苦降低到最小,降低到只剩下“悲、哀”两字。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被这句口号掩盖的另一种更普遍的状况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忍耐。忍耐衍生悲哀,而反抗产生悲剧。这一切,你们都将在我的文字里看到,虽然我依赖回忆来写作的过程很痛苦,但保持沉默的代价似乎更大。
“正卷”的场景则转移到“服刑地”监狱,这里的人物,都是在法律意义上有罪的人,一群必须接受改造的人,这些人经历过看守所阶段的“培训”,精神上已经做好了撕杀的准备,加上有许多久经囚场的“前辈”的参与,一幕幕人间活剧更是把人性中的种种卑鄙与卑污、卑微的东西表达得淋漓尽致。
在此,“前传”的思想将得到更赤裸的展示,同时,“四面墙”的象征意义也将得到凸显。大家将随我一起,逐渐体悟――不论生活在墙里墙外,我们都逃避不开被囚困和压抑的悲哀,“四面都是墙、墙、墙,即使你身自由,你心已被囚”(正卷题记)。“其实在短暂的拘押生涯里,好多事都让我有个奇怪的联想:被‘四面墙’囚困的,不仅是我们这些违法的坏分子,那些在阳光里歌唱、劳动、享乐以及逍遥做恶的人们,又何尝能逃离一堵堵有形无形的障蔽呢?”(正卷内文)如此低调、冷酷的关照,终于导致一位评家感叹了:《四面墙》写出了“真正的黑暗和悲伤”(暗黑之川,《2003年网络小说回顾》)。
在监管场所这种极端的空间里,为了生存,人与人之间碰撞出的是人性中的恶的火花,“人类必须与之搏斗的最凶险的野兽就是人类本身”――罗素所言在“四面墙”里得到了现象学意义上的血淋淋的阐释。“四面墙”里,执行的是“暴力最强者说了算”的“元规则”(吴思《血酬定律》),在这个元规则的控制下,统治者(人头儿)的强暴、野蛮,被统治者(鸟屁)的卑微、无奈,中间阶层的委琐、平庸,都是怎一个“赤裸裸”了得。
在关注人性、人权和司法进步的背景下,《四面墙》是一个残酷、幽默的故事,也是一种深刻、冷酷的象征。一切调侃中都挂着卑微者的泪水。令我欣慰的是,绝大多数读者都没有仅把《四面墙》当做故事来读,他们或多或少感悟了我所感悟的。“四面墙”是一个人类大社会的缩影;“四面墙”是一个“动物主持的集中营”。没有例外,例外的是乌托邦,是桃花源和玄幻小说。
如果人能看到恶,识别恶,并感到震惊和羞愧,那就只表明一点:人心还是向美向善的――这也是《四面墙》这部作品唯一能使人感觉振奋和预见光明的地方。否则,这样的作品是该下地狱的。
哥们儿
2004年3月10日
……
《前传》第一单元:分局看守所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忍耐。
――作者题记
第一章:入门课――基础知识
(1)命犯天罗
我相信即使时光可以倒流,生命的历史却不能改变。不论以何种心境面对,历史是需要创造它的人承担的。
这天早晨,当我走出家门时,我尚未觉察:半年来一直在沉默的一段历史,已轮到要我承担的时辰了。
仲秋时节的朝阳,灿烂得有些无赖,我从门口搭了出租车,到刑警队去。刑警队的老狼狗照旧叫得很凶,我示威地瞪它一眼,径直上了二楼。经侦科的探长程刚几乎跟我撞个满怀,一看是我送货上门了,程刚美得大嘴咧成了破瓢:“我们正要接你去呢。”
“哪敢劳您大驾。”我进屋就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半年前,我第一次被请进刑警队时,坐的就是这张沙发。
程刚懂事地把一盒“红云”推到我面前,我抻出一根,点上,悠然地吸了一口。好像在朋友家里。这半年,程刚在我身上糟践了不少烟,我想,他也早该烦了吧。刑警队这帮哥们儿的态度一直还是不错的,有点人民子弟那意思。
几天前,他们找我时,我正在南京开“二渠道”的图书大会。当时程刚的电话追到南京,我就觉得蹊跷,不过也没太在意,这半年,为了抓捕施展,他们跟我混得比初恋情人还热乎。
“麦麦,施展回来了。”我刚抽了一口烟,程刚就轻松地告诉我。
“好啊,我正想他呢。”我笑道,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施展逃跑后的半年里,他们已经把我诈得风雨不惊了,今天又弄这老套子?
“不信?看看这个。”程刚把半尺厚的一摞笔录往我面前一推,让我看到了按在红手印下的“施展”两字,然后很快地抢了回去。我的头立刻“轰”地一下,有些耳鸣。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有些木呐地问。
“这个就不用你关心了,以后你们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能见面吗?”我往前欠了欠身子。
“那还不简单,呆会就把你们关一块去啦。”
“嘿!还有我什么事呀?”我一脸无辜,坦率得跟一学龄前儿童似的。
“耶,你白玩我们半年啦!”程刚也委屈得象个孩子。然后,程刚换了一副脸谱儿,看一眼旁边坐着的探员小贺,小贺会意摊开一本笔录,刷刷写起来。
程刚问我:“麦麦,你是69年的吧。”
“对,11月12,阴历行吧。”
“户口本上的?”
“对。”
后面是我的亲属状况,以前没问过这个,我想今天应该是有些特别了。不是要扫尾就是要深挖。
“跟施展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
“一届的?”
“他比我高一届。”
“那叫校友。”
“校友就校友,这些你们不早问过了吗?”
“麦麦,这次跟以前不同,以前那叫??铁丝网,除了冷森森的,并无预料中的威严。没想到现在,连里面也要让??事情结束得这么突然,连一个缓冲的机会都没给我留。
“又来一个啊。”小贺对着里面喊。
我们走进屋,桌边??大史撒尿去了,先等会儿。”
我刚把屁股往墙边??哎,那是你坐的地界儿嘛!”我赶紧站起来,??了。现在身份不同了,得注意形象。
正立着别扭,“大史”回??在裤袢上动作着。他瞟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e:12pt;"> “是。”我平淡地回答。
“谁问你呢,旁边戳着去!”大史皱着an style="font-size:12pt;"> 小 “噢。”大史瞄了我一眼,问:“贪污还是诈骗?”
“包;"> “讲哥们义气进来的。”小贺笑着 “傻不傻!叫什么?”大史从桌斗里掏出登记本,盛气凌人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很快登记完毕。
“鞋,皮鞋是吧,脱了扔那个柜子里,走的时候想着领…v> 我提搂着裤子从墙角??呢。”
“你他妈v> 小贺也有些无奈地提醒我:“塌实sp; 调查案子的过程中,小贺和程刚跟我一起喝??民恐怕不再是一家了。
“钱呢,身上带钱了吗?”我把兜里的nt-size:12pt;"> 大史点了点,给了我一打购物券:“到里面就花这个了,身上不许留现金啊。”
胖警察应声抄起一挂钥匙,冲我一努嘴:“走。”
我看小贺一眼,小贺说:“去吧,下午还得提你呢。”
赤着脚,我跟胖子先到库房抱了一床脏军被:“赶紧通知家里送被an>
往号房里走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心里在打鼓,这和以??不过我还是给自己鼓劲:大不了一拼。
C县看守所就在刑警队?面nt-size:12pt;"> 随着铁拍子门咣啷哗的响声,我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嚷嚷:“又扔进来一个吧。”
“进去。”胖警察吩咐我??3米见方的小院儿,墙边堆着一溜鼓鼓的蛇皮袋?两束目光相遇,那目光显得空洞和an style="font-size:12pt;"> 我抱着被子,随着胖子身后向二道门走去。里面传出噼里扑隆的响动,有人喊着“坐好、都他妈坐好”。
这道门没上锁,门一开,刚才张望的那张脸笑着迎过来:“"font-size:12pt;"> “别欺负他啊!”
“放心吧刘管,谁敢动动,我e:12pt;"> 随着咣的一声响,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哗啦啦上锁的声音,似乎一只大爪子,挠nbsp; 监舍是个长筒子??盒,正对门的后墙??后来知道这是打饭口。狭长的过道左侧,铺是通铺,搭在不足半米高的水泥台子上,已经有??下老家盘在炕头“推牌pt;"> 我站在门口,站在一片秃头前方,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如果没人搭理我,我会不nt-size:12pt;"> “被子撂边上,过来。”
刚才跟刘管教搭言的那个一边往里走,??传说中的“号长”了?
看我还??地方:“放这,赶紧过去,老大叫你呢。”
放被子的瞬间,我闻到一股怪味儿,才发现这边紧挨着一个小仄口,是厕所。我正??未防,身子一下趴到冷硬的铺板上,身后一个豹子似的声音吼着:“你个怪逼,磨蹭什么?缺上发条咋着?”
我仓皇地扶了扶眼镜,懊恼地翻起身子,看见一个铁塔似的半大小子正恶狠狠瞪着我。
“看什么看?还不服气咋的?再眨巴一下眼练你丫的!”
我冷冷地撩他一眼,没接茬。那小子还嘴不闲
最先给我??说。”
大个踢了我小腿一下:“过去!”
我光脚走到号长面前时,他已经上铺坐下,拿出一副扑克排起卦来。大个吆喝道:“蹲!蹲??哥”。
当他抬起头时,我看到的是一张凶巴巴的小尖脸,有点鬼斧神工的卡通效果:“什sp; 我如实汇报了。
“看你文文气气的,还挺讲义气的,不缺心眼吧?”
旁边几个人讨好地笑起来。号an style="font-size:12pt;"> “……操,我马子又他妈靠人呢!什么鸡巴牌!”号长看着手里的一卦衰局,很是丧气,顺手??下。”
刚才跟我说话??脸开花的样子好像有些受宠若惊。土豆一把把号长按在手里,吭哧吭哧按起摩来。
“轻点啊,??个嘴巴。
“哎,轻点。”土豆咧一下嘴,赶紧答道。
号长舒服地闭着眼,一边审我:“新来的,叫什 “麦麦。”
“哦,麦麦,名字还他妈够骚,多少钱卖啊?”
已经随过来的大个白棱着眼珠子v> 号长一摆手:“算啦,……头回进来吧?”sp; “是,大哥多关照。”
“操,嘴还挺好使,镶金边儿了吧。??口人我先放你半公分的量,不过你要是不懂规矩…sp; 大个告诉我:“以后喊伟哥啊,这是咱老大。”
我边答应着??多提醒着我点儿。”我an style="font-size:12pt;"> 大个老成地教育我:“这里跟外头??梨。”后>大?己当知识分子臭美,到里面全他妈是犯人。”
我看到土豆一边在号长身上忙活,一边得意地笑了。大le="font-size:12pt;"> “伟哥”说:“以后看你表现,今天先不‘动’你,坐那边盘着去,先背规范。”
大个给我安排了个位置,让我正对着墙上一个宣传栏,n>市看守所在押人员行为规范》,五要十不准。《规范》下面,还?,给你换副眼镜算轻的。”
“为了维护看守所的正??1,要认真学习、
我刚默念了几条,伟哥就吆喝起来:“下地,全他妈下地!干活了!”
随着噼里扑隆一通乱,十来个在押的都下了地,纷纷向外走去。我光着脚丫子刚走了两步,伟哥就让大个儿给我找了双破拖鞋趿拉上,我一边致谢,一边随大伙来到小院里,这才发现院里靠墙立着一排蛇皮袋子,有手快的已经把一两个袋子放倒,le="font-size:12pt;"> “快捡啊,屁眼都安上电滚子,给我转起来!”号长吆喝着,然后转向我:“今你先不分任务,熟熟手,先跟那个眼镜一堆儿;">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从豆子堆旁反过脸来应了一声。他并没有戴眼镜,两眼眯成一条缝儿,迷迷蒙蒙地望着我们这边,给人一种色迷迷的错觉。
“你告诉麦麦怎么干,出不来活儿晚上接着熬你狗操的。”
眼镜忙不迭地答应。
我??眯着,脸凑得很低,不象在看,而象是在闻。
“你也近视啊?眼镜??一下,大个骂道:“操你妈的,嘴还够碎!给你好脸儿了是吧?”
“干活吧??一个糟豆子,我注意到他的手也是和脸一??一边费劲地捏着豆子里的杂质,一边耐心地跟??出来……”
突然眼镜“哎span>
眼镜是被在一旁监工的大个儿给踹的。
“傻逼,你还大学生呢!用那么费??不就??碰到土坷拉石头子还有你妈的骨头渣儿就不管啦?!”
我突然/span>
在旁边鸡啄米??人家女病人裤裆来本事。”sp; “闭上你的鸡屁股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搭言!”大个
“腮狗日的!”我听到号长在里面嚷嚷。大个立刻上去给了土豆一脚,土豆一趔趄,栽了个狗抢??了。我猜测眼镜可v> (3)格格不入
捡了半??没见着吃物儿呢。
“花大夫”眼睛不好使,耳朵??头,你要"font-size:12pt;"> “算了,吃不下。 “捏??人一脚。大夫连眼皮也没敢抬,我气???不服?”
旁边捡豆子的一个大方脸趁火打劫,歪着嘴说:“这逼的整个一生瓜蛋子,不练不sp; “晚上给逼的上上课,好好排练排练。nt-size:12pt;"> 大夫赶紧催促我捡豆子。我一边把手怏??地痞么?在外面跟我耍试试!”想着,心里嘭嘭打鼓,不知道晚上会怎么“排练”我。sp; 大家都不说话了,大个儿开始坐在/span>
阳光从头顶的??背阴的地方,显得有些冷清。听着鸡啄米??处境是否是真实的。怎么会到这里了呢?象在做梦。
里面an style="font-size:12pt;"> 出来时给大个儿端了一小盆水,大个儿骂道:“操你妈的又没放糖?”
“我的糖没了。”土豆有些慌 大个儿喊:“哎哎,谁还有白糖?”
大夫马上转头答应,被大个儿吆喝一声,跑进去拿了半袋白砂糖出来,大个儿说:“放我这吧。”
大夫应承着,很快蹲回来??特没意思。
忙来忙去,终于忙来了第一顿晚餐。伟哥在里??立刻蜂拥向门口,大夫也赶紧跟上去,一边招 我光杆一个,连饭盆也??“先跟我一盆儿吃吧。”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开始觉得他不错了。
临窗的?利落的小不点正给大家分饭。伟哥和大??股淡?。
我有些不平地想:妈的,凭什么他们吃小灶?
“哎,接着!”一愣神的工夫,小不点已经抓起桌上最后两个窝头摔过来,我下意识抓住了一个,另??冲过去帮我逮住。眼镜刚一直腰,大方脸的拳头就到了>“给逼的配副眼镜!”伟哥吩咐。
大夫摸着青起来的眼>大家笑起来,大个儿v> 我跟眼镜蹲在墙边,看一眼他的饭盆,几片冬瓜正懒散地飘在半盆清汤里,我把目光转到手里的窝头,那窝头象个石雕的桃子。我运了口气,勇敢地咬下去,没有看上去那么坚硬,??立刻抗议地向上顶撞,我险些呕yle="font-size:12pt;">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记得小时候,在老家里能吃饱玉米饽饽已v> 眼镜安慰我:“吃几天就习惯了,饿急了就好吃了。”说着把菜盆递过来:“拿汤往下顺顺吧。”sp; 我有些感激地接过来,喝了口汤,险些又吐出来:“嚯,size:12pt;"> 方脸??说话间,我手里的窝头已经被他劈手夺去,张口就咬,一边v> 我把菜盆很快地往眼镜手里一交,气愤地跟他探讨:“你太过分了吧?”
话没说完,方脸儿的饭盆就??的工夫,大个儿和另两个家伙也蹦了起来:“烩了sp; 眼镜急忙拉住我的一只胳??一拳,牙床子都麻木了,几乎同时,大个儿等几个人也蹿到近前,无??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只好一边招架,一边忙乱中拉紧一个瘦小的,??觉得背后排山倒海般被打击着,疼痛着、麻木??力量,让身下的瘦小家伙更凄厉地喊叫起sp; 突然,背后的动静没有了,只剩下??咆哮过来:“住手!要你妈sp; 是管教。
我立刻松开了那个可恨的倒霉蛋,一起身,马上又不自觉地趔趄了一下,赶紧扶了下墙,我的腿和腰似乎??袋还在轰响,眼前也有些模糊,敢情眼镜??见我的眼镜小心翼??镜片完好无损,不愧是树脂的,一分钱一分货。
看清了,趴在窗口的管教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正瞪着眼喝问道:“刚来的吧?刚来就打人?没吃过电棒吧?”
我咬着牙挺起身子,地上那家伙还在挣扎,赖皮狗似的在那里哎呦,自己诊断说“活不了了”。
我扫一眼屋里,刚才生龙活虎的几个家伙都人模狗样盘腿p; 伟哥凑到窗口,讨好地??午刚进来,还知识分子呢,这不,为了一窝头跟瘦猴掐起来了。”
老管教有些意外地笑了一下,骂道:“操,你就是麦麦啊,正要给地调号儿呢,你倒先折腾???”说完>瘦??“操!大爷拿电棒去了,吐噜死你逼的!”
伟哥回头恶狠狠地说:“操
“排练!”大个儿e:12pt;"> 我无辜地说:“伟哥,这事你都看见了,根本不?新买的牲口不上套,新娶的媳妇不让操,我还就不信这个邪!”
在外??的犯人,都有杀威棒做见面礼,顺顺毛,镇住你,要你以后听牢头摆布。稍有反抗??出声,看不清谁打的,也不容易:12pt;"> 伟哥又抄起扑克来,一边往铺上摊一边说:“大个儿你歇会儿,晚上再说,操,戴个眼??来。
大个儿边坐下去边不屑地冲我说:“哎n style="font-size:12pt;"> 我无所谓地把脚从拖鞋里抽??,伟哥撩一下眼皮:“哎,?干不好再收拾他,名正言div> 我向厕所那边看去,土豆立刻说:“里??不成!”
方脸儿笑道:“对,土豆你给他当教练。”
我向厕所走去,把湿漉漉的床单拿到手里,土豆??充满不屑。地板本来很干净,所以不用费力。大个儿在旁边骂道:“土豆我操你妈,你看他那叫擦地么?画王八符哪?!”sp; 土豆立刻踹了我一脚:“咳咳,傻逼干le="font-size:12pt;"> 我心里带火地站起来,看着那个小毛孩子蹲下去,生龙活bsp; 土豆话音未落,伟哥手里的一把牌就??就是擦地,不v> 土豆一边忙不迭地捡牌,起身赔笑??:“看你就他妈没前途!”土豆气愤地转身冲我咆哮:“操你妈;"> 我压抑着抽他的冲动,重新蹲下去,刚抓起抹布,前面的铁门就响了起来,??
我松手放了床单,反身抱起铺盖,对眼镜大夫说了声“保重了”,等着老管教过来开里面的门。大方脸懊丧地骂了一句:“小逼倒??也活不过今天。”
我弄不清为什么要调号,听刚才管教那意思,好?忑而茫然地嘀咕着。
“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啊――”身后传来粗旷的歌声,送我上路。
(4)人挪活
往东走,“门牌”号码越来越小,几乎每扇门后都传来嘈乱的人语,间或有一两声蛮横的吆喝或漫骂。最后我被叫停在倒数e:12pt;"> “少年号”?一看牌子上的字,我有些蒙。老管教把门打开:“加个人!别欺负他啊。”
后来我发现,管span>
开门往里走的时候,我心里打鼓,并且暗下决心:坚决和恶势力斗争到底!一边又祷告;千万别给我斗争的机会啊。
老管教把我扔下就走了。sp; “新来的,过来!”铺里头,卖春女一n>
“蹲!”他点一下铺前的空地。我知道这是规矩,2pt;"> “低头,看你妈什么看?”
我楞了一下,望着他的脸,那张奶气十足的脸,显得倨傲,蛮横。也许??不够敏捷,那小子立刻咆哮起来:“傻逼还不服气是吗?!”
我感觉到人堆里蹿??的打击落nbsp; 冲过来的是两个敦实??破门坎子似的?掌,凶巴巴地冲我逼过来:“呵,还还手?!”
坐在铺上的小子也站了起来:“炼熟丫养的!”我紧张地做好一拼的准备。
豁牙子却摆了一下手:“先审了再说吧。”然后看我一眼:“哥们??眯眼撇了一下嘴,俩人an>
“操,你们俩嘛意思?”小白脸不甘心地嘀咕着,似乎对他们没有马上把我砸趴下很??来。”
我走?擦过不久,还有些阴凉,不过我感到脚底下倒是 “知道自己什;"> 我看着an>
白小子 “是。”
“懂规矩吗,操,以后慢慢教你……嘛案儿啊? “包 “包庇谁呀?”
“施展。”
“施展?”白小子来了精神,把身子往上直了直:“你跟施展嘛关系?”
我想这是决定他下一步态度的关键,不知他跟施展是敌是友呢。我豁出去了,冷冷地说:nt-size:12pt;"> 白小子立刻喜上眉梢,笑出一脑门活跃的褶子:“行了。”
“缸??”白小子指着我笑道。
“那不就行了嘛。”豁牙子说:“以后咱就是哥span style="font-size:12pt;"> “我叫罗伯英,阿英。”细眯眼笑嘻嘻地往2pt;"> “我姜小娄,姜庄的。”白小子说。
我突然有种咸鱼翻生的感觉,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我躲过一劫。我赶紧也做了自我介绍, 缸子一边掏烟,一边招呼:“来哥们儿,坐下说坐下说。”
我懊恼地给自己找面子:“倒霉,烟叫刑警队给扣了。这里还 缸子边给我一棵“恒大”边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啦,这里面卖烟,黑着哪,看这个了嘛,在外面就一块来钱儿,到这里,翻了一跟头 我们一起坐下来,缸子说:“施展原来跟我们都在一号,就是旁边那屋,咱这是二号,以前是少年号,因为几个小逼孩儿炸号儿,就把他们给拆开了,别的号也??没看门口还挂着少年号的牌子嘛,没来得及换呢。”
姜小娄说:“施展le="font-size:12pt;">号。”我说我刚才分13号了。
“所以把你调过来嘛,离的太近了,怕你们串供。”阿 “哦?这里还串得了供?”
阿英嬉笑道:“v> 姜小娄乐呵呵地??早就起来……你会不会功夫啊,麦麦?”姜小娄放下那股无赖劲,更象个孩子sp; 我笑道:“三角猫,我很多年不玩了,废了,一日只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嘛。”
大家又互相吹,连初中都没上完,找工作??!你一直教书啊?”
“没有,早辞了。我呆的那个破学校,别提多没劲了,那帮破老师,那帮破学生,让人??后都忍无可忍,屁股一??来二去就成了盲流子。干点啥好呢?听人说什么也不会干的人有两条出路,一是当领导,一是当作家。领导咱是没戏了,干脆当 姜小娄呵呵笑着,说我幽默,又??他说出去肯定跟那帮屁孩子吹牛去,说在里面遇见一作家。
我?我说要是有台电脑就好了。施展没说话,转天就给我送了台486来,说:‘你是写作的苗子,干别的浪费。’我说算我借你的,那时侯我们哥俩都??起来,施展也死活不让我还钱了,他说他不缺p; “牛逼!”姜小娄道。不读书就是不好,表达感情??娄的词汇匮乏le="font-size:12pt;"> “听施展说,他好像在保险公司啊?”姜小??。
我说;">486那阵,也是穷皮一个,几个月后,他调到保??绩特好,一年??不太清楚了。我们在一块儿,很少谈工作上的事。朋友嘛,交情在先。”
这时那个被叫做“强奸”的抬起头来:“肖????”
肖遥说:“吃吧。”
“强奸”立刻蹦起来,冲到桌子前,抓起上面的一个窝头狂吞起来,看样子还??厕所,接盆凉> 肖把烟灰弹进那个黑洞里。
阿英跟我说,他是抢劫进来的。说的时候,他笑着扬??手指,还是半截的,不过>“那天晚上我们??点乐子去吧,上粑粑三儿那an style="font-size:12pt;"> 阿英笑边卧了辆拉煤的双挂解放,一个矬子正翻开机盖检查线路呢??的身??挺好,马上就掉头回去,四个人好像都热情都他妈挺高,要??了,本来就有些找乐的意思le="font-size:12pt;"> “酒壮松人还真是。”阿英笑道。
然后他,你说我这案子能判几年?”
缸子说:“早不就告诉你了嘛,抢劫最高刑是??找乐犯!”
阿英:“你他妈才是一找乐犯!”
肖遥??了。”
“包庇算事还?”姜小娄道。
缸子也说:“我上回在二监碰??说,才2pt;"> “杀人能跟施展这事比么,麦麦你肯v> 我一咧嘴:“说胡话哪?我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姜小娄坐直an>天以内要是捕不了,就得放人。”
阿英拿嘴唇撅他一下:“tyle="font-size:12pt;"> “你好?刚??儿。”阿英腼腆怪异地笑着,没有争辩。
我一听缸子??说:“这里的事儿以前还真没研究过。”sp; 缸子脸上马上多了一层“过来人”的沧桑感??然后检察院批捕,??刑,劳教是最苦的,把人当??来过的都知道。咱说这边儿……逮捕证一签,还得等着起诉,开庭,一次不行两次,判完了,不服气还得上诉?一个操行,下队之前得先在W监狱圈着,二十年往上的重刑犯儿就撂那了,其他人一般一个月左右??折腾吧?”缸子笑着问我。sp; “听的我头都大了。”我是说真的。
“你上次是因为嘛进来的?”我问。
“跟阿英一样。”
阿英受了刺激似的喊:“你小逼别跟我一样啊,你上次6年哪!我可判不了那么多。”
“an style="font-size:12pt;">,闹着玩似的"font-size: 12pt"> “扎旮旯偷着乐去吧,要赶上83年严打,你丫还有今儿?”姜小娄笑道。
阿英说:“改改你那京片子嘴,什么丫丫的,听着乱心。”
缸子接?买票还??连拘留都不收。”
我说那不叫法治 “胡来真管用啊,那阵儿治安多好,中国人就怕狠的,邓小平就够狠!”缸子一脸 肖遥被缸子的话调动了灵感,从铺上直起身子冲南边吆喝等我来狠的?!”
那边躺着倚着聊天休息的一下子起来大半??开布告:《看??嘴里小声嘟囔着。
姜小娄也来了精神,一摆手:“强奸,过来。”
“强奸”立刻紧喝了两口凉水,趿拉着鞋颠过来,训练有素地蹲在我们前面的地板上,脸le="font-size:12pt;">“第8条。”姜小娄说。
“第8条,第……不
“操你妈n style="font-size: 12pt">条吗?”缸?,一边?上敲了一声。
“哎呦~~”强奸坐在地上,呻吟着。
“起来!”肖遥断喝一声。
阿英兴奋地蹦起来:“要size:12pt;"> 强奸受了电击般赶紧蹲好,拿眼睛瞟着阿英,颤声连说:“不用了,英哥。”
“第8条。”姜小娄把姿势调整得更舒服些,眼
强奸吸口气背道:??。”然后长出??》,一字不差,心里居然替他松了一口气。
姜小娄骂道:“傻逼操行,谁教你的‘是强凌弱’,那念什 强奸偏头看着《规范》,皱着眉头子嘟囔:“是‘ 姜小娄突然揪住正想往回缩的强奸的耳朵:“那念‘持’,‘持强凌sp; 强奸呲牙咧嘴地叫:“哎,哎,姜哥,‘持强凌热’,我记住啦。”
姜小娄总结性地又狠转了一下手指,伴随着强奸一声惨叫,阿英顺脚把他;"> 肖遥说:“行啦,再背去!”
强奸获得大赦似的连连答应,??的烟灰。完事后,自觉地盘回铺上,两眼死瞪着《监规》。
突然,yle="font-size:12pt;">我早已看到但没多在意的电视机自动/span>英寸的彩电,用铁架子固定在靠门的墙角上方。下面有一个用铁??姜小娄说是sp; “快七点了。”缸子说。每天晚上>县有线台的节目。除了看守所的控制?
缸子说:“现在讲究多了,九几年我头回进来时,狗屁??让抽烟了,你们多幸福。”
(6)sp; 电视节目超级没劲,font-size:12pt;">遍??得还真投入,眼珠??。自己的处境好像已经被忘到爪洼国去了 这边的几个人开始打牌,扎金花,我不会,就在旁边看热闹。他??视突然关掉时,肖遥输了两盒。sp; “就分我一个人啦你>
姜小娄看一眼肖遥说:“麦哥睡前边 肖遥望着我放在厕阿英边上,你size:12pt;"> 原来,睡在什么位置上,在??治地位。有句“俗语”:“睡觉靠边,大小是官。”
我当时自我庆幸的心理很重,其实是侥??的优nbsp; “睡吧。”肖遥一吩咐,南边马上??着身子。其他人陆续躺下,都扣肉般侧立着,即使这样,还是显得很拥挤。不过,我们这边就宽松多了,估计一会躺下"font-size:12pt;"> 姜小娄问肖遥:“晚上值班怎么安排?”
我说值什么班呀?
缸子说:“晚上睡觉得安排人盯着点,别有那想不"font-size:12pt;"> 阿英??,我;"> 后来明白这值班排序也是有等级观??小的时间段。这也算是一种“福利”。其实十二点以前,很少有人睡的着,于是前div> 阿英突然神秘地一摆手,示意大家收声。一阵均匀的呼噜声传来,姜ont-size:12pt;">阿英蹑足起来,忍着坏笑,从窑里掏出袋方便面,取去料包,一?情相当兴奋nbsp; 阿英小心翼怪笑着。
突然,三胖子鼻孔里怪异地发了一声响,??。大家都动起来,睡着的醒的惊
过道里很快传来吆喝声:“几号?睡觉!”
“大史。”缸子说完,先利落地拉床被子,合衣钻进去了。我也赶紧学着他
大史一路走来:“几号闹妖?!”
姜小娄低头对窗户外头招呼:“史管值班?”
“废话,是不是你们?” 肖遥和姜小娄同声回答:“不是,不是。”
我眯眼看三胖子在厕所又是搓又是抠地修理完鼻子,le="font-size:12pt;"> 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style="font-size:12pt;">肖遥和姜小娄不值班,聊足span style="font-size:12pt;"> 估??遥的脑袋,小声说:“咱号儿的安全员是外地的,傻逼一个,拢????展是我们老大,你这一来,咱哥几个的伙更大了,以后an style="font-size: 12pt"> 我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肖??刚结婚??改犯,这下更没戏了,估计离婚是早晚的事情。缸子说到自己老婆的时候很无奈,心里很清楚对不起人家。
“那天一个狱友出来了,大老远来看我nt-size: 12pt">200块??摆着看不起咱嘛,我当时就火了,从??给他,嘿了!”
“这事也不算大。”我安慰说。
“算抢劫,三年起步,我又an style="font-size: 12pt">5年上下啊,真不值得。”缸子苦笑。缸子说他最对不起的还是老爹老娘,上次出来的时候,他一进家就给老??回来了。
“我妈都73了,坎儿,弄不好坎儿我身上,一口气上不来没了,pan>临睡,缸子跟我说了一句:??把握好了,别漏进去。”
“你多点着我一些就有了。”
“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的案子理顺了,一句话琢磨不到,就可能多判几年啊。”缸子打这呵欠歪 躺在被窝里,仔细琢磨着“前铺”这几个家伙的关系,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挺微妙的。肖遥是这里的“安全员”,不过明显是个摆设?势 初来乍到,就睡到前铺来,看来这待遇也不是平白享受的,虽然有施展的铺垫,但还要我自己懂得怎样维护来之太易的“幸 望着涂料?“从门到窗子是七步,从窗我真的要和这些人――这些背负着盗窃、强奸、抢劫、敲诈历史的人一起生活了么?
我感到头有些发昏,阿英和搭伙值??们的声音变得模糊,我在这个新世界里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