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七十多岁了,近年来,母亲好几次念叨着要“热闹热闹”地庆祝他们的金婚纪念日。父母金婚纪念日一天一天临近,母亲却出奇的平静,再没有提如何庆祝的事情。作为他们爱女的我却“操心”起来,我为如何纪念父母的金婚日子做了无数种设想……
父亲是五十年代从公安干校第一批分配到劳改农场的老干警,他先后在廖平农场、雒农农场、石榴河园艺场工作,直到退休,为监狱事业连续奉献了四十三年的青春和力量。1962年父亲和母亲结婚后,他们就一直生活、工作在农场。监狱农场的发展历程见证了父母亲的工作、爱情和生活。
几十年来,父母很少出远门,“金婚旅行”应该是最浪漫的。所以建议他们外出旅行是我的第一个设想。在我的记忆中,父母唯一的一次跨省区旅行,就是退休后参加单位组织的“夕阳红――北京旅行”,有缘观看了庄严的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在天安门城楼前留影,近距离仰望了雄伟长城,仅此就足够他们在人前津津乐道了好几年。然而,当我建议父母“金婚旅行”纪念时,他们却拒绝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第二个建议是带他们去补拍一套婚纱照,好好的纪念珍贵的金婚日子。我想,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作为女儿花半个月工作给他们拍一套有珍藏意义的照片,是应该的,也是最值得的。但母亲谢绝了。然后,我提出宴请父母的亲朋故旧,到休闲山庄摆三两桌酒菜,大家叙叙旧、聊聊子女和现在生活,快乐地休闲一两天……,最后我还提出由他们定,只要他们说个方案,我就去操办,等等,但都被他们一一否定和拒绝了。
母亲一直念叨的“热闹热闹”到底是什么呢?
我未出生时,父亲因为生病动手术,医生说最多可以活几年,父亲从此就是只有半条命的人了。后来,奇迹般活下来的父亲越发拼命工作了。自我小时候记事起,父亲不是在监舍里忙着就是在工地里忙着,母亲经常说父亲在给犯人谈话教育,晚点才回来。记忆中,父亲很少能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或看电视,更别说带我们出去玩了。吃饭时,常常是要先给父亲留着饭菜我们才吃,要是父亲回来晚了,再把饭菜热一热,经常是我们睡觉前还不见父亲回来,第二天起床时母亲说父亲又已经出门工作了。母亲对我们是非常慈爱的,而父亲的要求却是苛严的。虽然生活在农场,由于兄弟姐妹多,家里比较艰苦。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帮母亲做家务,到食堂打开水打早餐,到公共水龙头挑冷水,到糖厂挑热水,和母亲一起到很远的山边拾柴、捡竹壳……
我和姐姐、弟弟都经过考试,成了第二代监狱警察,我们参加工作后不久,母亲就退休了,不久父亲也退休了。父亲退休后,总是忘不了他为之奋斗一辈子的监狱事业,常常向我们打听和了解监狱的发展情况。
我结婚成家后,离开父母另外生活,也“常回家看看”, 给父母做做家务。每次回家,看到他们的面容逐渐苍老焦悴了,但感觉到他们因为有子女还在每日为监狱事业忙碌着而感到欣慰。
为人子女,多尽孝心,如何能让父母的“金婚”纪念更浪漫更富有诗意和意义,是我的一大心愿。然而直到兄弟姐妹们都携带子女回到农场的家齐聚一堂,当我们为父母的金婚点燃红烛、共致贺词时,我看到了父亲苟严的脸上的笑意、母亲慈祥的容颜里那种宽释的满足,高兴地流下欣喜而幸福的泪水,我才突然明白,母亲一直念叨着的“热闹热闹”,竟然是子女儿孙们的欢聚一堂。在他们心目中“热闹”竟是如此的平淡而简单。
庆祝父母“金婚”的经历,让我再次体会到,父亲严肃简单的生活态度、母亲善良宽厚的情怀一直影响着我,他们对工作要求严谨、对生活要求简单的人生态度似一盏明灯,一直照亮着我成长和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