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哥是前年被判刑入狱的。一天晚上,她妈妈做了一个梦,梦见儿子在监狱里和人打架,满身是血,妈妈半夜惊醒,担心害怕使她出了一身大汗,连续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她见妈妈这么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很爱她的妈妈。她想去监狱看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恰逢这几天学校放假,为了打开妈妈的心结,搬走压在妈妈心中的这块石头,她坐上了火车,第一次出远门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上车她就感到浑身不舒服,随着火车不断向前行驶,她的胃里就像被人用东西搅动一样翻江倒海,还不到目的地,她胃里的食物就吐得一干二净,最后连黄水也吐了出来。更倒霉的火车不知出现了什么状况,比平时晚到了两个小时,她下车后,已是晚上九点多,她低头擦了擦嘴边残留的呕吐之物,抬头向四周张望,不知什么时候乘客已走得无影无踪,面对这座陌生的城市,她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愁云袭上心头,这么大的地方,哥哥服刑的监狱在哪里呢?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身上只剩一百多元钱了,住上一晚旅社没什么问题,要是住两晚的话就难说了,恐怕连回家的路费也不够,她心里有些不安。
这天晚上,天气出奇的寒冷,冷风吹到她的骨头缝里,冷得她浑身打抖,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就快十点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心里埋怨着这条路怎么还没有人走过呢?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她终于看见远处走来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近了,才看清走过来的是一位面相和蔼的男人,可是,他旁若无人,只顾走自己的路,根本没有察觉路边有一双急切求助的目光。她急了,天黑,天气又冷,一个姑娘家家的,自身安全怎么保障?更怕的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有人从这条路上经过,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和无可奈何的神情。哎,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畏畏缩缩地走到他的身旁,目光期待地望着他,问:“大哥,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去南方监狱的路怎么走?”正在专心走路的他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么寒冷的天,这么晚,路上还有单身女孩行走,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问:“就你一个人?去南方监狱有什么事?”她脱口而出:“对,就我一个人,去南方监狱看我哥哥。”她刚说完又有点后悔了,心想:大晚上的暴露自己的行踪,万一这个陌生人是个坏人怎么办?电视里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手心开始出汗了,她对他不放心,她真想找其他人问路,最好是个女的。这时,他心想:要是这个年轻的女孩在路上走,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她哥怎么能安心改造呢?再说,去南方监狱还有一段路不通车。他对自己说,她不能出事,自己是监狱人民警察,有责任保护人民生命安全。他想了一下,说:“我也刚好要去南方监狱,你就跟着我去吧。”她又想:怎么有那么巧的事,自己刚说要去南方监狱,他也说去南方监狱?但看着那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怎么办?她矛盾极了,万一他像幽灵一般消失了就更难办了。没办法,豁出去了,跟他上了公共汽车,望着窗外这个陌生城市,她在心里感叹:这里的风景太美了,没事真该好好看看。正想着,到了南方监狱的路口,下车,她以为到了,开心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他告诉她还要走一段路,她的脸又变了颜色,感到心脏一下子抽紧,提起,她在心里骂了一声,你真蠢,怎么能相信一个陌生人呢?那个男人的心底里没有欲望?自己身上虽然没有什么钱,但自己毕竟年轻,他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又想:哎,都到了这里了还能怎么样?只能碰碰运气了,假如他是个骗子,打什么坏主意的话,我拔腿就跑。再说,去监狱的路上肯定有警察进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管他呢,赌一把,她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怀里像揣着两个打架的兔子,挪动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始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掉头往回看,无意中看到她仿佛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她的脚步越来越慢了,他温和地对她说:“你怎么离我这么远呢?你快点好不好?看,前面就是监狱了。”她停下脚步,抬头,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有一片亮光,她加快脚步走啊走,近了,南方监狱几个大字、监狱门口上方耀眼的警徽,映入她的眼帘,她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监狱值班警察看见他,问:“指导员,这么晚了还来,又放心不下你监区的服刑人员?”她歪着头,用眼角扫了一眼他,仿佛在问:你是监狱警察?还是个是指导员?值班警察突然发现他身后的年轻姑娘,奇怪地问:“你怎么回事?”他坦然地说:“别误会,这个女孩是来探监的,我先带她到招待所去办理住宿登记。”说完,领着她来到招待所,很快从身上掏出三十元钱为她办好手续。转身往外走,回来是手上多了一盒方便面,他递给她后,掉头,她不解地追上去问:“你不是说来监狱有事吗?为什么又走了呢?”他憨厚地笑了笑说:“我还得赶回家,儿子在我出门前特意交代十点前必须到家,她妈妈上夜班,说是一个人在家害怕,我是担心你人生地不熟的,会出什么意外,专门送你来的,小妹妹,再见。”说完走了,顷刻间,她感动得泪流满面。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想起自己连一句感谢的话还没有说,连他的相貌也来不及看清,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呀,真想再看一眼他。但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早已融入了漆黑的夜幕里,她只能在心里记下这生命中难忘的时刻,用心给予他无限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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