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塘的三队,是有名的西伯利亚地区。从场部到三队的那条路,全长约3.5公里,是场部到各监区中最远、最颠簸的一条路。
刚到三队的日子,有过灰心,有过失望。与外面的繁华都市相比,这里是这么的寂静。监区的夜晚,没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浪漫情思,有的只是“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的复杂狱情。每一天我们都要警钟长鸣,紧绷着神经面对一个个二十四小时。监区的颜色除了警服的蓝色,就是囚服的灰色,与刚毕业二十多岁的少女情怀的纷呈世界相去胜远。
我们曾自嘲三队的女警是全能的:平时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周末就要变身司务长,穿梭在菜市场为监区民警伙房买菜;监门有人请假的时候就要到监门顶班。农场的生活在这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繁忙,也越来越丰富。
当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三队早班的车子已经在场部门口的大樟树下等候出发了。当晨曦在云端若隐若现,远处银灰色的山脊绵延起伏,早风穿过树梢,簌簌地像昨宵枕畔的絮语,几声清脆的鸟鸣,荡漾在清新的空气里,只有晨起采茶的村妇的说笑声,偶尔划破这无边的寂静。
监门顶班的日子,有我们的谢叔。谢叔是三队的元老,三十多年的党龄,近四十年的工龄,两鬓的苍苍白发是最好的见证。谢老在农场几十年,我们没有听说他的丰功伟绩,但和他值班的日子,让我对他肃然起敬。三队的监门是一个很矮很旧的房子,谢叔每次上岗前都要对监门进行一次清扫,整理各类表本,查看交接手续是否完整。有一次值夜班,下起了蒙蒙细雨。监控的视线很差,而三队的监门到缓冲门之间是露天的,有的警察没有带雨伞,在缓冲门处焦急的按铃,作为新干警,我想应尽快为他们开门。谢叔制止了我,告诫我说:“在视线极差的情况下,无论他们多么着急按铃,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明确他的身份,必要时要通过脱帽、喊话等方式,确定他是警察,是哪位警察,才能开门,否则一律不得开门。作为监门监控人员,肩负着监区最重要的监管责任,来不得一丝的懈怠。”看着他微微前倾的身子,做着一件件很多年轻人难以静下心来做的工作,望着他头顶的警徽,心中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每每想起他,都让我对自己的职业有了更深的理解。
作为监狱事业的新生代,我们怀揣梦想,豪情万丈,誓要做出一番事业。然而当面对封闭的环境,简陋的设施,枯燥的工作,贫乏的生活,我们能否像谢叔们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波澜不惊的,没有惊涛骇浪,我们如何在日复一日、平凡无奇的工作岗位上坚守自己当初的那份豪情万丈,作为年轻一代的监狱人民警察,我们如何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是值得我们年轻一代、浮躁的一代去深思的,也是值得我们为之努力的。
不知不觉间,三队住进了我的心里。
下班归来时,天边残留一抹桃色的晚霞,暮霭已经笼罩着大地。柔和似絮,轻巧如绡的浮云,簇拥着盈盈皓月从蔗海里冉冉升起,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晕,由深而浅,若有还无。
人们都太忙了,忙着上班,忙着下班;忙着魂牵梦萦的恋爱,忙着气急败坏的挣钱,而忘记了他们的周遭,还有这么一个可爱的世界。而我,从这他们以为贫乏的西伯利亚生活里,认识了他们。
如今,我因家庭生活的原因,调离了四塘,柳城监狱也搬离了四塘。那片土地,那些岁月,在我从警之初给了我最初的职业动力,让我勇敢的面对人生的失落与痛苦,慢慢领悟人生的真谛,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定位与价值取向。我们是人海中的沧海一粟,我们的生活平凡,但不会平庸;我们的工作渺小,但不会渺茫。
多少次,梦回四塘,重温三队。夜幕降临,微风吹拂,飞萤点点。轻烟缥缈,远山近树,都在幽幽的虫声里朦胧的睡去,只有三队的监舍透着橘红的灯光,等待着另一个黎明的到来……
作者:广西区黎塘监狱四监区 刘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