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炙热难挡,直射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从监门一直往里走,他已汗流浃背,再向前一点就是他要参观的监区。本来,监狱领导是安排他来这个监区工作的,可他怕条件太艰苦、怕家人担忧,怕没有进步的空间......他向领导申请留在实习监区工作。监狱领导他先来参观监区再做决定。
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诡异的氛围,特殊病犯监区关押着艾滋病犯,精神病犯,肺结核病犯等身患各种传染病的罪犯。押犯结构复杂、管理难度大他早有耳闻,可这眼前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监区里夏天也可闻到浓重的中药与消毒药水混合的味道。
监管划分为几个区域。肺结核病犯不时的咳嗽着,向痰盂吐痰;转过来,两三个精神病犯看到监区领导带着一张生面孔的他进来,有的兴奋的站起来大声问"警官好",坐下来,又站起来如此重复;有的嘴里念念叨叨走来走去,有的目不转睛盯着他看。最安静的是院子里的艾滋病犯们,他们惬意地聚在一起下棋,或练习书法字画,看到警官走来集体站起来问好.....
无论如何,这个监区奇怪的氛围让他觉得烦躁不安。
监区领导像看透他的心思似的,邀请他参加监区晚上病犯们的文艺活动。
在他实习的时候就听过一个老干警的先进事迹.曾经有个民警在这个特殊病犯监区辛勤工作了十五年,他守在“特殊园丁”的岗位上,总结了多种对特殊病犯教育改造的经验并得到推广。如今那名老干警也已经快退休了吧。
夜晚的监区操场上灯火通明,病犯们早早搭建好一个简易舞台,并整整齐齐坐好。地上还有暑气,清凉的风一阵阵吹来。活动开始了,真是啼笑皆非。参赛的选手在台上演唱歌曲,台下的有两三名精神病犯显然比选手更激动,时不时越过人群跑到台上合唱,警官也笑眯眯给他们发些小糖果作礼物,现场欢笑一片。活动过半时,监区长郑重宣布中场表演,第二天即将刑释的病犯表演感恩操感谢警官。现场响起热烈的响声。
黑夜里,灯光闪耀,音乐声响起,现场安静下来。
台上表演的那几名犯人,有一个只有一只手,但他们正认认真真随着音乐做那几个动作,问问自己的内心,把感恩从内心挖掘出来,让它们飘向人群。他好像感觉它们也飘向了作为警官的自己。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这首《感恩的心》实习期间他听了无数次,感恩操也看过了好多遍,但今晚,他眼角有些酸。不知为什么,他听到这首歌有想哭的冲动,那些动作也进入了心底。他不知道为什么即将刑释的服刑人员要这样“讨好”警官。
表演间隙,有个犯人深情说到:“因为患病,我的生命已很短暂,但能顺利回归社会享受生活,仍感恩命运,感激能到遇到姚警官,感谢您的挽救。他是一名艾滋病犯!
这时一名精神很好的老民警应大家的掌声挥手致意。他就是先进事迹的那名老干警姚亮!
听完,他的心微微一怔。姚亮警官,这就是那个在特殊病犯监区工作了十五年的民警。他先进事迹闪过脑际:姚亮曾任病犯监区监区长,从领导岗位上走下来后任管教一职,采取关怀式谈话、告知后心理干预与辅导、集中关押后持续心理调适等心理矫治措施积极主动介入,为服刑人员新生走向社会保驾护航。他把生活美好的信念和希望带给了病犯们!但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他付出无数心血,写下许多感人故事的岗位!――他就要退休了。
感恩操结束,另一名病犯哽咽地说:也许今生将永远不会再见姚警官,我一定努力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发誓不会再进宫,感谢警官教育挽救!
另外一名病犯不说话,他深深向台下鞠躬,台上的服刑人员也弯下腰,一次又一次地给姚警官鞠躬、鞠躬、再鞠躬……
他们有的是艾滋病犯、有的身体有缺陷,有的神智有时并不清醒,他们几乎一无所有,唯有此表达自己的谢意!
姚警官走上台,给他们一个大大地拥抱。
他的眼角也开始湿湿的了
为什么姚亮警官可以在特殊病犯监区工作十五年,从监区领导到管教,敬业职守。姚亮警官把切实维护服刑人员生命健康权,缓解各监狱监管压力,确保监管医疗安全当成自己的责任。姚警官的家人是理解他,支持他的,因为,他是一名人民警察,有很多走入迷途的人等他拉一把。
台下两个精神病犯们激动地跟他这个新面孔絮絮叨叨关于姚警官的故事,他们用最简单的语言讲了一段又一段,每一段都说到细节里去,说着就到了泪眼朦胧里去。走进监区,姚警官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服刑人员的思想有波动需要谈话、有精神障碍的病犯吵了架哭哭啼啼过来找他开导,有的艾滋病犯得知自己患病后有轻生想法,姚警官去做工作……一些看似微小的细节,他总是尽心尽职地去做。他对病犯耐心疏导,进行心理慰藉,减轻病犯心理负担,接受患病现实,让他们对生活重新树立信心。
活动准备结束时,监区长总结讲话前,突然让病犯们欢迎蒋警官带领大家唱一首改造歌曲。监区长示意他,蒋警官指的就是新来的自己。
监区长讲话结束后,他笔直地走到服刑人员前,说“接下来,我发音,带领大家演唱改造歌曲――《从头再来》”
所有服刑人员齐刷刷站起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歌唱完了,他协助监区民警将服刑人员带回监区,他走在队伍后面,斗志昂扬。结束后和监区民警一起向姚亮警官话别,欢送姚警官退休,他有点期待明天自己正式过来上班了。
抬头的时候他看了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他的心里也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心里头也起风了,有歌声在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歌声飘过了高山,歌声飘向平原,无比欢快。他心底的某个信念坚定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这歌声在他心底扎下了根。
作者单位:广西区桂中监狱宣教科韦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