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罗城,现在已找不到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家唐姓照相馆,“馆家”被人称为“唐老鸭”,“唐老鸭”应是当时当地最好的摄影师。我去照了多少次像,数不过来了,反正照片一摞摞的,有和家人去照的,也有和同学朋友去照的。如今,“唐老鸭”照相馆早已消失在城建历史尽头,但我那些青葱样至今还一张张“秀”在相册里。
二十多年前,照相还是件奢侈的事,且家住的地离县城五六公里,当时的交通工具是“11号车”――靠两条腿,进趟城不容易。那时,我是家族里同辈中唯一的女孩,我是“女王我怕谁”,只要一有机会上街,父母就拗不过我“臭美”的愿望。后来,大些了,自己逛街,我照的很多相是大人给的一角两分攒起来的。两寸的照不起,就照一寸的,一人照一寸,不过眼睛那么大,但已让我乐不可支。我还爱和同学朋友去照,两个人也是一寸的,三四个也是照一寸的,人再多也还多是照一寸的。我们毕业那年代,与同学照相留念是较流行的方式,同学之间还流行送笔记本,笔记本上写友谊长青之类的“时髦语”,“时髦语”下是贴合照或互赠的单张相片,全是黑白的,大都也是一寸的,高级点不过两寸。
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同学见面的机会少了,有的甚至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面,学友的身影随岁月尘封在记忆里了。一次同学小聚,一同学居然拿出一本“老照片”。翻开发黄的相册,大家一张张看着那些边角已泛黄的“小方块”,记忆的闸门就此打开了。毕业照只有巴掌大,一个个那么“傻帽”,看着当年的自己,有的惊呼,当时的样好土;有的感叹,那时的自己好憨厚。你一言我一语,尽情回味那时那景那人。其中一张一寸的相片很绝,里面居然“塞”了七个人,被我们誉为“七侠”,大家在灯下仔细瞅了半天,连看带猜,才弄清这“七侠”谁是谁,当年的“七侠”衣着土得掉渣不说,摆的“pose”更土,要么傻站着,要么攀肩搭背,没有现在流行的“V”字手势和那种恣意张扬的“侠气”。
突然,有件风衣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因为那件风衣出镜率实在太高了,居然有一半人穿着照了像,男女同学都有穿着照。尽管在记忆里全力搜索,最后谁也不能确定那风衣的颜色了,也不记得是谁的,反正不管男女同学都穿了,且有相片为证。大家互相取笑,乐成一团,笑啊笑啊,笑着笑着,笑出了泪。
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有件新衣服,也是很惹人稀罕的,互相借着美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时候,相机还没有走进寻常人家,即便是私人有的,也还是带胶卷的那种,人家肯借,那一定是靠有很深的交情。我们总还能想到办法借到一台,买一两卷胶卷,数着张数分配着照,为节约胶卷,因而合照数多,乃至有一寸相片照“七侠”的纪录。
转眼岁月流逝,物是人非多了去,但那陈旧的相册,那模糊的照片,那青涩的笑容,那一寸寸的光影,一段段的光阴,真切地记录着我们成长的岁月。就算岁月老去,青葱的时光,不舍的情谊,一点没变,都刻画在了光影里。
前些日子,有一二十余年没见面的同学回来,一见面高兴啊,当年的该同学“瘦猴”一个,如今变脸成“胖猴”了,要在街上碰面,谁敢认啊,于是,又翻老相片以确认“身份”。该同学端着自己健硕的身躯,一定要和同学一起照相。这次聚会一改见面吃喝的“惯例”,特色活动是拍照。如今家家都有相机,人人都是“摄”手,我们不再发愁找不到相机,也无需节约着用胶卷了。在任意一棵树前,在随意哪条小道,随便哪个风景,你拍我,我拍你,边行边“摄”。不理他复杂的构思,不用讲摄影的技巧,不在乎光圈光晕,拍的是高兴,照的是开心,简单的视角,直白的对焦,小小的镜头,留下了一个个起皱的笑颜,留下了不减当年的青春活力和一道对岁月的洗礼致敬的风采。
那些年,照张相要走几公里路,我们却那么开心;那些年,我们同穿一件衣“显摆”,共在一张黑白照里“露脸”,简单且快乐;那些年,我们肩并肩憨憨地笑,恰同学少年,用最纯的心致青春。今天,人到中年的我们一起相约不老的风韵,在彩色的画卷中回味浓浓的情谊,一如曾经带胶卷的镜头,永远定格在当年的心头。
来到宜州工作后,不想宜州竟也有一家叫“唐老鸭”的照相馆。我没去过这家照相馆,也从未寻究此家与彼家的关系。其实,再一样的像馆,也无法重复昨日的永恒了。正如,再多彩的现代快门,亦无法捕捉曾经的瞬间。只是,面对巧合,无法不让人唏嘘,那不饶人的岁月,无法不使人愈加珍惜,属于我们曾经的经典。
2013.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