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甲亢引起的事(小说)

时间:2013-10-08信息来源:宜州监狱教育改造科作者:

 

他是一监区的服刑人员,近来很反常。眼圈黑得像熊猫,与先前判若两人,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看上去格外苍老。

一天,他正在上班,突然感到肚子很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食物。吃饭,对于他来说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他怀着一颗期待的心渴望着开饭时间的到来。抬头一看,才五点。心里骂了一声,怎么还没下班,肚子都饿死了。他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吞了一口唾沫。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他端着饭碗,急匆匆地走进餐厅,打完饭,闻着饭碗里飘出来的缕缕肉香味,原本干燥的口腔立时湿润起来,一会,吃了个精光,他满足地抹了一把嘴角,遗憾地感叹一句,“哎,真好吃,就是少了点。”旁边的陈某立刻挖苦说:“知足吧,就你家那穷样,要不是来劳改,恐怕连这还吃不上呢。”他不满地白了陈某一眼,走了。

他也弄不明白,这几天好奇怪,心慌、怕热、易疲劳、失眠,最要命的是吃得多饿得快。突然,有两个字浮现在他的眼前,甲亢。难道自己患了甲亢?那一刻,他吓了一跳,几乎没了呼吸,甚至觉得后背有液体渗出。

晚上,肚子抗议,饥饿难忍。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床上辗转反侧,难已入眠。他决定厚着脸皮问别人给点吃的,并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他的眼睛在监室里扫了一遍,求助的目光停留在陈某的脸上,问:“我看见你接见回来,带回了不少方便面,能给我一包吗?”陈某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先吊吊他的胃口,等他再求几次才给他,嗯,就这样。于是,他说:“我凭什么给你?”他尴尬了半天,他想过被拒绝,但没想到陈某拒绝得这么干脆,他想:陈某太不给他面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用得着吗?

陈某很享受被人求的感觉,不就是一包方便面吗?陈某也不是很在意。目光注视着他,似是等他张口,可是,他喉结动了几下,再也没有说话。

这时,饥饿让他神情痛苦,他心里开始埋怨陈某太不近人情,平时陈某有事求他,他都是毫不犹豫给予帮助,现在自己有求于陈某,陈某却无动于衷。转念又想:,又觉得生气也没用,方便面又不是你的,给不给是人家的自由,我何必跟他计较呢。这样一想,过了一会儿,气就消了。唉,还是忍着吧,忍一忍或许就过去了,夜渐渐深了,赶快睡。随后,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饥饿,却像毛毛虫一样在全身蠢蠢蠕动,噬咬着他的神经。他努力克制着,可是,根本无济于事。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看见陈某翻了个身,接着发出了鼾声。他看了一眼陈某放在床头柜上的方便面,想起那股浓浓的香味,终于抵挡不住了,慢慢地伸出了手,拿了一包,刚想吃,又觉得不妥,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呀,何况,自己虽然犯罪,可只是犯的交通肇事罪,平时最看不起的就是偷鸡摸狗。他在心里骂自己可耻,然后,又轻轻地把方便面放回原处。过了一会,极度的饥饿让他又情不自禁地再次伸手,并飞快地拿起方便面,放进自己的被窝里,做完这些,他左右看看,深夜人静,没人注意,他放心了。躲在被窝里,狼吞虎咽,一包方便面立时没了踪影。

其实,这一切都没投不过陈某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陈某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做了他平时不齿的事。次日,陈某越想越生气,我还没吃呢,你却先下手,你以为你是谁。愠怒从他的眼里喷射出来,目光刀片似的削着他,破口大骂:“狗日的,你竟然偷到我的头上,你也是五尺汉子,我都为你脸红。”他愣愣地看着陈某,任由陈某大骂,脸上像抹过苦汁一样,相当难看。

随后,他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是……我真的是受不了,我才……。”他想解释,却被陈某一把推开。他懊恼地握着拳头猛捶自己的脑袋,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偷别人的方便面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别人骂几句解解恨也是应该的。他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监舍里的人们,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聚集在他的脸上,有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相互咬了一下耳朵,他仿佛当街被人扒光衣服似的,直觉得耳根发热,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可以忍受每天辛苦的劳动,但无法忍受同犯质疑的目光,他仰天叹息,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呀,为了一包方便面,不值呀。”

又是一天晚上,他仍然觉得饿得难受。一会躺下,一会又爬起,备受煎熬。这晚值班的是指导员,一贯心细如发的指导员发现了他的异常。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关切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

“我睡不着。”他喃喃地说。

“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告诉我,有什么事吗?”他很感动,指导员总是能在他最需要时送来关心和安慰。

他脸一红,嗫嚅着说:“指导员,我……,我……,其实,唉。”站在那里,搓着双手,似乎要解释什么,但又说不出口。犹豫了一下,没说。

“有什么难处吗?有,你就快说吧,别吞吞吐吐的。”指导员不解地看着他,再次问。

过了一段时间,他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说:“指导员,说了,你未必信。”他眉头上拧成一个结。

“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我不信呢?说吧。”指导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怕是得了什么怪病,老觉得肚子饿,心里就想吃。说起来真是耻辱,就在昨天,我偷拿了陈某的一包方便面,这要是搁在平时,我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实在没办法呀。指导员,你信吗?”他说着,还抽动了鼻子,难过地流下眼泪。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再怎么着,也不应该偷吃别人的东西呀,你应该及时反映,你不经过别人同意,偷吃别人的东西可不好。虽事出有因。但这种行为不可取。你应该当面向陈某赔礼道歉,求得他的谅解。”

他惭愧地点着头。“嗯!……”   

过了一会,指导员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方便面递给他:“饿,你就吃吧,吃完了,好好休息,记住,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你的病不用担心,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检查。”

次日,指导员带他到医院检查,他果真患上了甲亢。后来,指导员又去找陈某谈心,告诉了他的实情,那一刻,陈某眼睛瞪得很大,原来他是因为有病才这样的,陈某从心里已经原谅了他。

沉默了片刻,指导员接着说:“监狱是改造人的地方,更是应该是充满关爱和无限温暖的地方。其实,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得到别人的关爱和理解。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语,一个灿烂的微笑。如果我们都能理解他人,宽容待人,互相帮助,这个社会才会和谐,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某不住地点着头,说:“指导员,其实,一包方便面算不了什么,如果他早告诉我,我会送给他吃的,何况平时他对我也不错。”

说话间,突然传来他的声音,谁都不知他是何时走近陈某身边的,他脸也涨得发紫,说:“有句话,我必须当面对你说,上次的事,对不起。我本不想……可是……我以后还你…….他不好意思地说,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陈某摇了摇头,说:“是我不好,你有病,我应该多关心才对,可是,我太粗心了,没有留意你当时的心情。”

瞬间,他的面前忽地钻出了几包方便面,他不由瞪大眼睛。摆着手,摇着头,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陈某满脸真诚,说:“给你,饿了就吃吧!”他心里一暖。

“你……你给我这么多?”他满脸过意不去。

“指导员不是常说,人嘛,就应该互相帮助。你有病,就不要客气了。”陈某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望着面前的指导员、陈某,还有大家,一股暖流涌上他的心头,泪像开闸的水,不断涌出眼眶,从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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