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姐和丈夫都是监狱警察,结婚快20年了,一直窝在农场里生活,女儿13岁时送去城里读书,钟姐和丈夫仍住在监狱的生活小区里,她舍不得这里清新的空气、清静的环境。晚饭后,只要有时间,钟姐和丈夫经常一起漫步在小区里的林荫路上,边走边聊工作的烦恼、生活的锁碎、白天的趣闻。走得多了,熟悉了路上的每一道坎、每一道弯,熟知了路边的每一颗树、每一丛花。
初春时节,西南角桃花园里的桃花爆满了枝条,映红了赏花人的脸庞,若非身临其境,是不能领悟到“映面桃花别样红”的诗情和画意的。到了周末,钟姐硬是拉着父母、丈夫、女儿一起去桃花园里赏桃花,一家三代走遍桃园的角落,看够桃花的奢华,尽享天伦 ,其乐融融,其情也馨。
春天是美好的,才饱赏桃花的娇艳,又开始浅赏杜鹃花的妖娆,这里的杜鹃花没有“映山红”的壮观,能目睹的只是楼前楼后草坪中稀疏稀疏的一丛一丛,有血红色的淡白色的紫粉色的,挤成一丛缀满枝头,刹是养眼;比杜鹃高大葱绿的几棵茶树,茂密浓郁的叶子之中透出一朵朵大红花,与杜鹃花一起合成了和谐小区的春暖花开时节。
初春赏花回来,一个电话告诉了远在城里的小侄女,她正闹着要去寻花赏玩,听说这里的美景,恨不得马上飞过来,然而正上学的小侄女却不能赶来,竟哭了。
走过春天,来到夏天,小区东面的大路两旁那高大的玉兰树下,绿叶成荫,把大路都遮盖起来了,穿行其中,凉爽透彻,花香幽深绵长,沁人心脾,肺腑舒畅。丈夫于是随口做一联赞道“路满花香,沁人肺腑多陶醉。枝曳鸟语,赏心悦目少离愁。”
女儿小时候,清早上学路过这里,是一定要摘一大把玉兰花放进书包里,一路乘车一路玩赏,到学校后送给老师、同学,教室里那才真是“书香”啊!兜里装着玉兰花,人过香风扑鼻;脖上挂串玉兰花,穿过人群,小同学们会像小蜜蜂一样追香逐源,引起小小的骚动。闻香而动,也是人的天性。玉兰树下留下了孩子童真的笑声……
公交车站台旁的两棵大榕树,已移栽几年,也开始枝繁叶茂,看过去,严然一副蓬勃向上的神态,矗立在空旷的草地里,甚是美丽壮观。当年,丈夫与几个年轻小伙子在边远监区种下这两棵大榕树,经过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小树变大树,小伙子也成了中年人,不得不感叹:“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老话。
看上去,丈夫像是50多岁的老头,白发盎然,表情憔悴,精神时有恍惚,偶尔自言自语。唯独不变的是那削瘦的身材和脸庞,常常触动钟姐那内心深处怦然心动的神经。
钟姐却依然阳光灿烂,笑靥如花,充满活力。咋一看,只有三十多岁,显得年轻,令人羡慕啊!丈夫却似乎总是淡淡的看着,默默地宠着。
钟姐和丈夫的年纪一天一天地大了,感觉却一天比一天的离不开了。
身边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了,钟姐和丈夫的生活磨合得却更顺溜了。偶尔丈夫也会狡黠地跟钟姐说:“我们也离了吧,再谈一次恋爱。”钟姐总是爽朗地回答:“好,下辈子!”
丈夫的父母是农民,离得挺远的,逢年过节丈夫在监区也常常轮班,难得回家与父母团聚一次,就更别说守在父母身边尽孝了。每想到这里,丈夫心里很是愧疚。
钟姐每年跟丈夫回家几次,匆匆忙忙的,大家都客客气气的,留在钟姐记忆里的更多的是泥土般的纯朴,那是一种陶心窝般的纯朴。然而丈夫的父母却是任凭钟姐说什么,都是不愿到“农场”里来长住生活的,用他们的话说“根”不在这里,他们要守着他们的“根”。
钟姐的父母也是狱警,一辈子都离不开农场,那是他们工作一辈子的地方。
父母已步入了耄耋之年,金婚都过了,是一对真正的冤家。一辈子生活在农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论白天黑夜,天天都在吵,仿佛不吵不闹就过不下日子似的。吵着闹着,孩子们都长大成家了,有的出外工作,撞荡世界,享受着外面世界的精彩,承受着外面世界的无奈。有的接过“劳改头”的班,守在农场,守在监狱,守着父母。
眼看着生活在同一个监狱中的老革命,双双健在的,已是屈指可数了,钟姐回家看父母的次数也更勤了。父母都有退休金,物质生活那是一点不愁的,更多的是需要儿女的关心,亲情的温暖。而那不停的折腾劲,一般人是受不了的,钟姐从小深知父母的生活习性,有时虽然也烦,但常回家看看,洗刷拖地问问寒暖,陪说一会话,父母却是很高兴的。都说老人当小孩,要是钟姐出差几天,父母一定会在住宅区到处问人“见小钟了咩”?尤其是父亲,有时还会串到办公区域找,尽管钟姐出差前已经交代过了,然而父母却总是思女心切。
父母能够健康长寿,是天下子女的心愿!大同世界里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是幸福的!用钟姐父母亲的话说“是共产党好”,他们虽然说不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昆虫”的境界,然而“共产党好”、“农场好”却是在心里头扎了根的。
钟姐也始终都离不开农场,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那是她工作的地方,那是她的“家”。不仅仅有“家”的牵引,还有许许多多的牵挂。或许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后,或许钟姐和丈夫也会守在这“农场”里;也许是留恋这里的清新空气,也许是留恋这里的恬静生活,也许是厮守着这里的记忆。
作者:广西区鹿州监狱审计科 陈红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