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拍手器

时间:2015-06-17信息来源:柳州监狱作者:

 曾祖母级的母亲今年92岁。她有一个黄绿相间的拍手器。拍手器由三个部分组成:橙黄色的主手掌和把手,两个草绿色的副手掌分别附在主手掌的左右两边。当使用者手拿把手左右摇晃,两个副手掌就会击打主手掌,发出的声响会根据使用者用力情况而定。那是大约十年前,她在离家不远的文化广场散步时,一位素不相识、在广场开展什么宣传活动的靓女送给她的。

我们第一次听到她“噼――啪――噼――啪”地玩拍手器,是她当天把拍手器带回家的晚上。晚饭后,母亲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我有样好玩的东西给你们看。”

“什么好东西?”我们这晚辈三代对她老人家的神秘感都习以为常,常常给与配合。许多在我们眼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对母亲来讲,往往都是最新奇不过的宝贝,能拥有这些宝贝,一般都是不容易的。

儿孙们都“好奇”地争相试探:“什么好玩的东西?”

“别急,你们都统统闭上眼睛。”

大伙都遵旨,乖乖地把自己的眼睛闭起来。

“噼――啪”,只听见一声响。

“猜猜,是什么?”

这种情况下,大人们都会“很愚蠢”,怎么猜,都是猜不出的。只有孙子辈、曾孙辈的“智慧之星”,才会争先恐后地,在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中取得最后胜利,奖品也理所当然地、隆重地颁发给获胜者。

因为这件宝物在当时对小朋友们来说,实在是太普通、太常见到、又太经常用到,所以拥有它的强烈愿望不强。

“劈――啪――劈――啪”

无人应答。

“再猜,不许偷看!”母亲一本正经地要求。

“劈――啪――劈――啪”、 “劈――啪――劈――啪”又是一个加速组合。

因为想拥有的动力不足,原本那些跃跃欲试的小家伙们,就不尽地往错误方向胡猜。最后按惯例,猜不到的宝物,自然就是母亲自己单独享用了,并由曾孙把这个拍手器隆重地颁发给曾祖母。

……

这次回玉林老家,是因为接到二哥的一通电话,说是母亲状况不佳,已经在社区卫生院打了三天点滴。

我赶到家时已是当天下午5点多了,母亲正在床上安详地睡着。听二哥说,今年以来,母亲每天只做两件事:吃、睡。有时候刚吃完东西不到一分钟,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因为是冬天,盖得比较严实,头上还戴着二姐织的毛线帽,能看见的部位很少。在我端详母亲的面孔时,发现她表情依旧。

在母亲的枕头旁边,我看到了她那个宝贝――拍手器。

是的,还是当年的那个。

光滑靓丽的外表已经明显退却,只有透着亚光的沉稳,很干净,看得出来,这是一件利用率很高的器物。

不忍打扰母亲的睡,我到房外听二哥的“汇报”:

“三天前,她感到无力,走不了路,就带她去社区卫生院看医生,给她打点滴。

打葡萄糖、鹿茸、黄芪。

昨天更惨,因为找不到血管,手上、脚上,一共打了九针,才终于打进……

“要小便了!”二哥似乎听到了“命令”,中断了“汇报”,快速走到母亲床前,掀被子――整理帽子――小心翼翼地把母亲从床上扶起――拥抱式抱起母亲――把母亲慢慢地移到床边的沙发式坐便器上――帮母亲退去厚厚的棉裤。

细细的流水声落到先前装有清水的塑料桶,证明母亲已经成功地解了一次小便。

反程序地,二哥把刚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次:帮母亲套上厚厚的棉裤――把母亲慢慢地从沙发式坐便器上移到床边――拥抱式抱起母亲――小心翼翼地把母亲放平到床上――整理帽子――盖上被子――掖好被边。

“您看,谁回来看您了?”二哥问母亲。

我赶紧把身子探过去。

母亲清楚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100分!”二哥对母亲竖起了个大拇指。

我也忙不迭地对母亲恭维了一番。

母亲询问了我的情况,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回来,有没有位置坐,肚子饿不饿。

我一一作答。从她的表情看,母亲是放心的。

我向母亲转达了她儿媳的问候,又拨通了远在北京读大学的孙女的电话。一段彼此问候的小对话后,她们祖孙俩都很满意的样子。

“刚才我们谈话时,您是怎么知道母亲要小便的?”晚饭的时候,我问二哥。

“你没听见她拍手吗?”

“拍手?没有啊!”我感到有点吃惊。

“她用拍手器拍手的声音你没有听见吗?”

“哦。”我似乎想起,有过几下声响,不很熟悉的响声。

母亲一直跟二哥一起生活在他家90年代自建的小楼里。母亲住在一楼,方便进出,二哥住在二楼,我临时回来,就住在三楼。鉴于母亲的特殊情况,晚上睡觉时,房间门都不关严实,方便大家随时听到楼下母亲的异常动静。

当晚凌晨三点,二哥“开灯――下楼――上楼――关灯”的声响,我都听见了。

“平时是不是每夜都要起来看母亲?”第二天早餐时,我问二哥。

“看情况,需要就马上到。”

“你怎么知道她有需要?”

“听拍手器咧。迟到一点都不行,否则就会尿湿裤子,严重的还会尿湿垫被呢。”

“哦。”

第二天夜里,我一共听到了两次拍手器发出的“通知”,二哥都及时赶到了母亲的跟前。

由于第四天上午我要赶回单位上班,所以在第三个夜晚,我特别留意拍手器发出的声响。

真的听见了,第一次是凌晨四点,另一次是大约清晨六点。我也像二哥那样,第一时间赶到母亲的床边,像二哥所做的那样,程序一个不留地帮母亲完成夜间小便的大事。

“昨夜,母亲的小便多了一次,共两次”早上二哥对我说。

“我也起来过两次帮忙。”

“那就是四次啦,怎么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我今天要回柳州,母亲兴奋,睡不着,醒的时间多,尿就多吧。”

“但愿如此。全靠有那个拍手器。”

母亲这个用了近十年的拍手器,看似普普通通,但它既是曾经给她老人家带来欢乐的宝物,也是母亲“发号施令”的重器,更是促进家人彼此默契的秘密武器。(柳州监狱:何敦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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