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高中是我的母校，也是我女儿的母校。阔别母校多年，不曾提起，谁能忘记。
一天，我陪同女儿到L高中去核定她的高考志愿之时，在学校操场旁边的绿荫树下遇见了我的初恋女友――小辣椒。女友天生丽质，但性格泼辣，酷似小辣椒，故被我昵称为“小辣椒”，她却叫我为“老虎哥”。小辣椒见到了久违的我，也很惊讶。她气冲冲向我走来，责问我：“该死的老虎哥，你来这干嘛？”
我担心在众目暌暌之下自个儿与一个中年妇女吵架有失体面，于是急忙转身应付说：“来看看母校，不行吗。”
小辣椒不依不饶：“呸――，你这个懦夫。”
我回想当年她的决绝，回头气急败坏说：“我找过你，但你没给我半点机会，是吗？”
我俩争吵引来了四周路人的目光，小辣椒也察觉到问题所在，于是立刻放下愤怒，仰叹：“二十年前的事，是该翻篇了。”
二十年前，我和小辣椒是眼前这所学校的同班同学，在这里曾有我们美好的初恋。工作之后，我到了一所监狱去当警察，但在开下从事劳动现场管理工作，环境恶劣，险象丛生，以致心不在焉。她和班长中师毕业后就到了一所十分偏远的小学去任教。我们相距100多公里，尽是山路，彼此半年才能见上一面，前途十分迷惘，不由心灰意冷。
一年的金秋季节，小辣椒到矿山里来看我，还带上为我织好的毛衣。她刚进门，正好撞见我从井下黑不溜秋回来，惊呆了。小辣椒出生渔家，看惯了风浪，对棘手问题能快速决断。她二话没说，麻利收拾我的脏衣服去洗，接着买菜、烧饭，俨然像个矿工的新娘。
那夜，我们一阵深情的雨露之后，小辣椒直截了当说：“困难面前，我们结婚是最好的选择，你说呢？”
当时，我正闹调动，于是说：“等过了今年再说为好。”
小辣椒：“相濡以沫，共渡难关，不好吗？”
我回答说：“工作不稳定，怎能先成家。”
伴着矿山轰隆隆的机械声，我们各执已见。初恋尽管纯真，但过于幻想，又缺少历炼和坚韧，成功的绝少。下半夜，小辣椒偷偷到门外痛哭。我发现后拉她回屋，但无论我怎么安慰，她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稀里哗啦流个不停。次日清晨，小辣椒伤心地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以及至今深藏我箱子底下的毛衣。
当月不久，我请假去看小辣椒。可是，清早一出门，单车的链条就断了。修好车后继续赶路，半路上又遭遇了倾盆大雨，我被淋得象只落汤鸡。最后，跌跌撞撞，三更半夜才赶到那没电没水没公路的小学校。
那晚，小辣椒冷若冰霜，班长却异常热情。
回到矿山后，我预想小辣椒不可能与我分手，然而错了。不久，她将我的情书回寄给我，还有两只纸燕。纸燕寓意为劳燕分飞嘛，我们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在那个金秋，小辣椒嫁给了班长。我无处排解心中的悲愤和惆怅，不得不经常借酒消愁。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抹灭心理的悲伤，我烧毁了所有情书，她也从不主动联系过我，我们的初恋断崖式结束，也仿佛从未发生过。同时，我不甘落后，当年冬天结了婚，并放弃了调动，一心一意做好本职工作。
2003年秋天，全国监狱系统试行体制改革，从优待警渐行渐好。同年冬，我们监狱关井，警察告别了开下工作环境。2009年10月，我们监狱整体搬迁进城，工作环境大为改善。
突然，一阵躁动，我停止了回忆。相顾无言中，我发现小辣椒正在流泪，于是上前递了一包纸币给她。她又长叹一声，于是抛弃过往恩怨，心情如释重负，并快速擦干眼泪，戏剧般破涕为笑。交谈中，小辣椒得知我女儿考上了二本，尤为高兴。但是，当我得知她的儿子有点像我，并考了600多分，让我既羡慕又惊讶。
突然，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跑过来。小辣椒介绍说：“这是妈的同学，快叫叔叔。”
男孩礼貌对我说：“叔叔，我家有你的相片，我爸常说你是他的好兄弟。”
小辣椒见我痴痴看着她的儿子，风趣说：“你别傻了，我儿子向他爸呢。”说完，她牵着男孩急冲冲走了，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我。
我错愕间，女儿默然向我走来。正在这时，远去的小辣椒突然回头对我说：“带你女儿到我乡校来玩吧，老地方。”
我来不急反应，小辣椒已经消逝在茫茫的人群里。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罗曼．罗兰[法]曾说：“一朝离别，爱人的魔力更强了。我们的心只记着爱人身上最可宝贵的部分。远方的朋友传来的每一句话，都有些庄严的回声在静默中颤动。”我何曾不是呢，更难费解的是，小辣椒当年为什么离我而去，那男孩为什么有点像我？这一切的一切令我愁肠寸断。
作者:吴华星.广西宜州监狱警察（副主任科员）